元辰曜恍惚间想起,那日他在崇华山藏书阁之内曾翻阅到这种诡异之阵。
以活人之运,与亡人之命相连。
借活人之气,入必死之局。
为的,不过是完成那设局之人的一丝妄念。
今时所发生之事,皆是过往已发生之实。
被连接气运的人需按照设局之人的记忆,分毫不差的走下去,以己身全他人之意,替那亡人走完命定的最后一程。
元辰曜:“你看的见这结界的命定谶语?”
兰欣美眸流转,“那是自然,但我尚且看的不够真切,若是他当年……”言语一顿,她挑眉轻笑看着萧子岚,“定能直接找到那做局之人,哦,不对,做局的好像不是个人哦。”
卓雅芠:“不是人,难道是鬼?”
兰欣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微微颔首:“答对喽,正是鬼,还是一个怨念缠身、面目狰狞、双目黝黑的鬼哦。”
卓雅芠闻言一个箭步闪至萧子岚身后,“你,你休要吓我!”
兰欣呵呵一笑,“是不是吓你,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元辰曜:“若你所言皆实,那我们所处的便是——鬼梦?”
兰欣:“是,也不是。”
兰欣俯身桌案,轻轻撵动烛台的焰心,那烛火空有火焰之形,却无半分灼烧之感,“我总隐隐有一丝感觉,这小鬼与那赤双……赤玉并非十分契合,否则即便是发挥出十分之一的灵力,我亦不能如此轻易的窥探到鬼梦之命理。”
萧子岚:“你的意思是,这赤玉也在设法摆脱它的控制?”
兰欣:“这种可能,如今看来是越来越大了。”她斜睨元辰曜,“从这病秧子刚才竟然扭曲了嬷嬷的意志来看,也许我们还有一丝转机。”
萧子岚轻击一掌,道:“也就是说,虽然阿曜已为局中人,可我们三人并非要按照这命理走下去,尚有破局的机会。”
兰欣:“什么叫我们三人?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卓雅芠:“切~枉你竟在崇华山通缉画册上位列第七,我今日瞧见也不过如此啊,你若真如传闻的那般厉害,又怎会同我们一起落入鬼梦。”
兰欣双手叉腰,“我若不是因为……”若不是因为那时心神与入梦的萧子岚捆绑在一起,又怎会落入这等困境?
她斜睨了卓雅芠一眼,“哼,激将法,不管用。”
元辰曜顿时一阵咳嗽,他单手撑着床梁,关节应吃力而微微发白:“鬼梦与人梦不同,鬼梦世界皆为虚幻,入局者都是以灵识状态进入,若在梦中有丝毫闪失,轻则灵识重创修为再无法精进,重则灵识俱灭即便侥幸逃脱,也会成为活死人。兰姑娘,你当真要袖手旁观?又真能独善其身?”
兰欣:“哎呀,烦死了,真的是!”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先说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在帮你们。”
萧子岚:“是是是,你只是在帮你自己,行了吧?”
元辰曜看着兰欣道:“你方才说,‘夜半瑞雪似琼落,喜帐红装入冥堂,本是一见钟情客,蚀诺背信怨满肠。’若我是这谶语中的新郎官,那对我怨气最重的除了即将进门的新娘子,断不会有第二个人。”
卓雅芠:“没错,这做局之人,八九不离十是那位孟小姐。若换成是我,身体康健,妙龄年华,亦是名门闺秀,只因八字可以冲喜,便被人生生拉来和个素昧平生的病秧子成婚,我也会怨啊!”
萧子岚:“不止,谶语中说的不是喜堂,是冥堂。也就是说同她一起拜堂的,是那位张郎的尸身,张郎没有等到冲喜,就已然身故。”
卓雅芠一拍大腿,“晦气!那这位孟小姐岂不是成了鬼新娘拜冥堂?”
兰欣点头,“正是,鬼梦之中,入局之人定要按照命理谶语,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演一遍,这一点,无人可以违拗。”
萧子岚:“那嬷嬷刚才说,三日,三日之后便是大喜之日,这样看,阿曜的性命便仅剩三日。可三日后,若阿曜并未如谶语一般气绝,那会如何?”
兰欣玩味的一笑,“那就不好玩了,鬼呀,也许会亲自来取他小命哦~”
萧子岚:“不行,我们要快点,抢在三日到来之前,提前破局!”
兰欣:“提前破局,谈何容易?你当赤玉之阶的鬼梦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吗?”
萧子岚望向元辰曜,“不论多难,总要拼了命搏一搏。”
兰欣寻着他的目光看去,欲言又止。
是啊,他慕远歌不是一向如此么,可以为了别人拼上性命,全然不知他的性命对需要他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若当年他没有意气用事,如今的世道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萧子岚:“阿曜你留下休养,我们三人现在就去会一会这位孟小姐。”
元辰曜闻言,微微颔首,他此刻的身体状况,连自保都做不到,更遑论能帮上什么忙。
他下意识的回避着萧子岚关切的眼神,侧躺下,翻过身去。
萧子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与阿曜之间,自桃禹蹊覆灭之日起,便再也轻易的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走吧。”
萧子岚率先推门而去,卓雅芠和兰欣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