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语气里尽是斟酌。
朱明这人,自己爱好男女之事,也热衷于为别人保媒拉纤。陈跃那个爱妾,就是他帮忙张罗的。
这些年,他上蹿下跳地为身边的朋友们忙活,唯有一个谢临川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去。
这会子,见他口风似乎松了,朱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急哄哄道:“你娶不娶宝庆?”
“不娶。”谢临川言简意赅、斩钉截铁。
朱明重重地一跺脚:“嗐,那就成了!”
“别听那些个迂腐的说法,什么没有正妻,娶不得妾。其实啊,法子多的是。只要不弄出个庶长子来,娶上十个八个也无妨。”
朱明越说越激动,比办他自己的事儿还上心,急得火气中烧、抓耳挠腮:
“怎么样,成不成?只要你点个头,这事儿包我身上了。明儿个,就叫你软玉在身、柔香满怀!”
正在此时,小厮把猪蹄儿买回来了,装在两个油纸包里。
猪肉的油脂香、冰糖的甘美、各种卤料的异香,还有葱、姜、蒜在热油里爆过的焦香,全混在一起。
浓郁的奇香从油纸包的缝隙间漏出,直往人的五脏庙里钻。
但朱明此时,满心在当媒婆上。对那浓重的卤香味儿,他是丝毫不顾,只瞪着眼睛,殷切地盼望着回复。
簌簌几声,风吹槐树,藏匿其中的水滴纷纷坠下。其中一滴,正正落在谢临川的眼角,顺着流下,竟像是眼泪。
谢临川随手一挥,却被这冰凉冷意激醒了。
他不去接小厮奉上的油纸包,一脚踢在朱明的腿弯,骂道:“滚!什么十个八个的,女人多了烦死人!”
说罢,垂下眼眸,转身便往八字桥上走。
他踢的这一脚,却是留了情的。
朱明脸皮极厚,嘿嘿一笑,心道:不要十个八个,那就是要这一个了,有戏!有戏!
当下一路小跑,紧跟着谢临川爬上桥头。
谢临川在古朴的青石桥头站定,迎着舒爽的晚风,凝视着河水南去。
好一阵子,他才有些严肃地道:“不准胡来,我自有分寸。”
朱明不敢搭腔,心里却道:
你一个荤也没开过的毛头小子,有个屁的分寸!奉承女娘的百种手段、千般心肠,还得哥哥我教你一教!
此事一定,他心里也畅快。让桥头晚风吹了一遭,他垂下眼,去看春波河两岸熙熙攘攘的人潮。
忽见一个靛青色的身影,在槐树背后眺望着杏花饭馆,形如方才的他与谢临川。
朱明眨了眨眼,再一看,那人又不见了。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在脑中仔细搜索,却想不起来。
把目光投向谢临川,见他也凝视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口中吐出两个字:“陆斐。”
朱明奇道:“便是那天,帮火焰队踢球的陆斐?”
谢临川不置可否。
朱明又道:“怪了,你不进去,是怕宝庆公主发现了,他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难道公主在押宝,除了你,还有他?”
又自言自语地解释:“倒也不错,姓陆的,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球嘛,也踢得不错,只比你差那么一点点。”
谢临川听罢,哂然一笑。
什么陆斐,一个末流小官儿,若不是蹴鞠尚可,他眼角都不会夹他一下。
他心里挂念着别的事情,与朱明分别了,还没走拢东平王府,便把陆斐抛到九霄云外了。
回了府,先让丫鬟把猪蹄儿送去清心院,就唤来平林:
“你去查一查,八字桥下杏花饭馆的江娘子,出身何处,家里有什么人,父亲是做什么的。”
平林喏喏称是,又道:“方才,王妃叫人送了新裁的衣服来……”
谢临川走过去,从红木龙门架上,拎起件衣服。
那是件月白色的圆领宽袖襕衫,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也好,我去给母亲请个安。”
平林心道:王妃有些唠叨。世子爷最烦人说教,往日这种事,他都是不理不睬的。如今,他竟要去请安?
平林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把耳朵掏了掏。
他见谢临川大步流星,真往芳菲苑去了,就爬起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