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锅里油热了,先放一勺盐,在油里搅散了,才把又大又厚的豆腐块儿轻轻滑入锅中。
豆腐块儿们入锅,油泡儿起来了,刺啦刺啦地响,香气也开始四处弥漫。两面炸至金黄,变定型了,用大铁铲铲出来,装在竹制的大簸箕里,沥干备用。
剩下的油还很多,江清澜铲起一半,又放姜片进去炒香,少放些豆酱,将白萝卜块儿、大白菜梗儿、蘑菇片儿一股脑儿倒进去炒。
最后一步,才是倒水。等水开了,熬煮了许久,才最后放泡发好的粉丝。
这还没完呢。
方才炸豆腐的油还剩了些,送到小灶上加了热,江清澜手腕稳稳的,用大铁勺一勺勺往烩菜上泼热油。
刺啦——刺啦——刺啦——热油入锅,响声不断。
哎呀,烩菜里原来有萝卜、白菜,清香四溢;有平菇,鲜香扑鼻;还有炸得金黄的油豆腐,豆香满满。
这下子,菜品们再被热油猛激,油香散得院子里到处都是,更在这丰富的香味里再添了一重。
江清澜舀起一碗,递了过去:“娘子尝尝?”
最开始的时候,王蕙娘还有点儿担心,后来闻到香味,满口生津,哪里还想着什么其他,只想赶紧捞一碗起来吃罢了。
第一口吃的是豆腐。油炸后的豆腐软软的,最外面是一层焦皮,咬破后,内里网状的豆腐絮包裹了满满的汤汁,又鲜又咸,又香又浓。小小一块豆腐,竟然吃出了红烧肉的味道!
又吃白菜、萝卜。真是奇了,明明还是那两种菜,却一点儿不寡淡。粉丝软烂,还吸饱了味道,入口即化,满口留香。
江清澜又从甑子上打了小半碗米饭:“娘子,再用烩菜的汤,泡这米饭试试?”
烩菜的汤汁呈褐黄色,因粉丝的胶质被熬了进去,略有些黏糊糊的,米饭一放,就被汤汁裹满了。
王蕙娘先尝了小口,眼睛亮了,三两下把碗里的米饭全刨了,低声道:“天爷,怕是官家、娘娘,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斋饭。”
江清澜忙道:“那我的工钱?”
王蕙娘又去舀饭和烩菜:“结!今天就结!”
见其他几个厨娘都站着,面面相觑,她又道:“放心,今天的工钱都一样结。现在大伙儿都先吃饭,万一这几锅烩菜不够,待会儿还得做。”
那几个厨娘见王蕙娘吃得香,纷纷去舀江清澜做的,只有钱娘子舀了自己锅里的。
有人好心说:“你试试江娘子的,着实好吃。”
钱娘子以前在有名的宋五嫂鱼羹铺做过事,有些拔尖儿心气。
这下被江清澜比了去,她心里不高兴,但脸上还是笑着:“我就爱吃自己做的。”
——
午时四刻了,开始放斋饭,香客们在院子里排起长队,大和尚们有的打饭,有的打菜,有的维持秩序,有条不紊。
谢老夫人是贵客,为了表示向佛的诚意,才与平民、乞丐共吃一锅斋菜。
不过,她也不用自己排队,小沙弥端了两份餐食,恭恭敬敬地送去明音禅院。
小沙弥经常给贵客们送饭,十分机灵。
免费的斋饭难入贵人的口,大家都知道,但为了诚心,他们又不能不吃或剩下。所以每次给贵客的,他都只打了小半碗。
谢老夫人偷吃春盘小菜卷儿,都有些吃饱了,但接了斋饭,也得硬吃。
谢临川还在禅房院子里,把个小石头当球踢,一会儿倒挂金钩,一会儿临空抽.射,闪转腾挪、飒爽英姿。那石头竟像粘在他身上一样,叫怎样就怎样。
谢老夫人叫他:“三郎,你也不嫌脚疼,快进来吃斋饭。”
谢临川知道,多少得应付几口,刚坐下端起碗,就听祖母惊叫:“欸,今天这斋饭有点儿不一样啊!”
谢临川尝了两口,是有点儿不同。
他也算嘴巴刁的,丰乐楼的东西有些都瞧不上眼,往年吃斋饭,都不尝味儿,直接往肚子里倒。今年这个,怎么吃出了炖鱼肉、炙羊肉的鲜香?
谢老夫人吃完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侯在门外的小沙弥说:“小师傅,斋饭还有吗,老身还想吃点儿。”
这确实不好意思,因为普通人吃斋饭只能一人吃一份儿的。
然而,谢老夫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建隆寺香火钱捐得最多的那种人。
小沙弥又去舀了两份儿,装足了量的,给谢临川的那份儿,还多添了些。
这正合谢临川的意。
碗又见了底,谢老夫人嘴巴虽还想吃,肚子却再也装不下了。她气不过,又打孙子的手:“都怪你!让我吃什么春盘菜卷儿,都没空地儿了!”
谢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