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芜面若冰霜,一口回绝:“不赶巧,已许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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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源卿被谢小女缠了许久,进了内堂、和粱裕只搭了个照面。
颂经的事她昨日告假、侍奉淑妃的时候,便知道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说、在承仪殿的事。
粱裕就忙着问什么酒、许了人的什么事。
叶源卿囫囵不解,看着今早染了寇粉的指甲、不免替自己忧心。
第二遍撞钟响的时候,她偏过头,小声唤叶棠芜的名字。
叶棠芜正铺陈着羽垫,她来的时候、才发现新放了风信倚垫。
蜀锦织绣如意面、内里柔滑轻盈,绒羽松松蓬着。
坐下的时候、亦缓缓陷落,骨脊附有不甚明晰的软软酥麻感。
天气日渐凉了,再过些日子,内堂的绢纱帷幕便会撤下去。
原打算那个时候再安置。
府里还没预备下,他倒想着。
叶棠芜抚着垫面、那边角处的环匝绒线、钻进了掌心,生出了浅浅的痒。
连着心间都填上几许不可言的满。
她想到那桔糖、不禁抿唇,眼波晴潋着、轻叹了声。
熬的桔糖虽然含了甜流心,但大体口感是极酸的。
她喜欢的口味,不意味着他也会。
他是细致的、妥帖的、甚至于是温暖的。
可是她不知道他偏爱什么。
她这一刻,对裴烬,生出了一点儿难抵的好奇心。
叶源卿喊了两遍,周围有些吵嚷,皆没被发觉。
第三次的时候,她声音提高了许多,很是急迫:“棠芜。”
叶棠芜循声看去,只见大公主拢着手指,挡在唇边。
她的问题直接,未加掩饰:“你那酒酿,许了谁?”
叶棠芜倏尔笑了,眸光流转间晕出一点绯色,是极动人的模样。
她缓缓摇头,并未说明:“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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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祭酒授课已有小半晌。
叶源卿低垂着头、状若在看书,心里却仍在反复想着粱裕与她说的那几句话。
他为什么反复提及许了人的酒酿?
北雍内,叶棠芜身边没见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她连书童都不用,许多事皆独行、是有些冷淡的脾性。
心底更是界限分明,打定了主意不说的事。
问不出半点儿。
可为什么,非要问出来?
粱裕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些,还是他开始对叶棠芜在意?
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开始上心。
叶源卿感到危机。
她偏过视线,借着余光、飞快地看了一眼叶棠芜。
她的这个好姐姐,真是长了一张春日沾水般的明媚芙蓉面。
噙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弯起看人时、无边无辜样。
可凭什么呢?
同为叶氏女,凭什么进入那冰冷皇城、做无根浮萍的人、不是姐姐呢?
叶源卿阴沉着脸、转过视线。
隔了一会儿,又愤愤地咬紧了唇。
叶棠芜万不该在大学士府享受宠爱、无忧愁地长大。
现下,粱裕又怎么能对她青眼有加呢?
素丽的小脸上晦暗了一片,张祭酒点她背《诗经·国风·卫风》中的篇目时。
她始料不及,那些沉暗的情绪还来不及收敛下去,便戏剧性地转成惊慌失措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