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的原籍地距离昶州市中心向北二十公里左右,叫谷福村。
村口有水果摊,但似乎没有橘子,这时候不是橘子的季节。好像有枇杷还是什么的,不过周观逸看起来没有晕车。
村子建设得很漂亮,进村的大路甚至比昶州市市区里的几条路还平坦,井盖儿也是严丝合缝,车轮压上去甚至不会特明显地颠一下。
进了村子里,给人的感觉是很亮堂,右手边一个农家乐大院儿。因为连月以来失控异能者事件,村子少有人至,挺安静。
跟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汇合后,民警带着他们朝赵胜户籍地去。那地方比较偏,要走一段省道。民警开车,白珊宇坐副驾驶,小何就来后边跟他们俩挤。
“你们找的那个赵胜啊,他就在村西头那边读到初二就下来了。”民警说着,拐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他家里就剩他老爹。咱这儿拆迁的时候他回来过一次,是四年前了。你们不知道,那小子贼狠,因为房子是过去生产队的,拆迁赔不了太多钱,回迁的房子也是村里的安置房,那小子就拿着农药抵在他老爹嘴巴上,说敢拆他就给他老爹灌下去。”
季长岁问:“爹?我看户籍信息上是他外公?”
“噢,我们这边的爷爷外公都叫‘老爹’。”民警笑了笑,“他爸被他妈砍死了,他妈砍死他爸之后自己跳了河……欸?你们是异能者管理局,可赵胜他不是异能者啊?”
众人听见这话,小何手扒拉在副驾驶椅背,说:“不可能呀,赵胜就是异能逃脱的,当时起码二十个人看着呢。”
“啊?”民警也很意外,也因为非常意外,所以不自觉地提了些嗓门儿,“不可能!且不说赵胜上户口那年做的基因检测他是个普通人,当时因为拆迁,异能者管理局的人也过来了,他们也没在赵胜身上查到一点儿啊!”
“可——”小何这个“可”后边的“是”还没接上,膝盖被季长岁的指尖点了点。
他转头,因为周观逸坐在中间,他们俩眼神交流需要越过周观逸。季长岁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何书清遂闭上嘴。
“请问他的直系亲属里有过异能者吗?”季长岁问。
“都没有。”民警答得坚定,“所以今儿上午听说你们过来,咱们所里还奇怪呢。”
土路开得慢,总算是到了。
空气里能闻见牲畜的味道,不远处有个塘,周围用铁网随便围一围,防止鸡鸭跑出去。下车后周观逸四下看了看,他一路上都没说话,季长岁快速朝他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用拇指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太习惯,存在感好强。
“这边没怎么变过。”周观逸忽然说,“那边池塘还是卢翠家的吗?”
“是的,是卢翠大姐家的。这边有水塘子的都没拆,社区给大姐他们家发工资,看着水塘不让人钓鱼。”民警说完,“你认得她家?”
季长岁也纳闷,狐疑看着他。
周观逸说:“我原籍也是这儿的。”
“你是这个村的?”季长岁问,“你不早说?”
“结婚申请书上有写我的户籍,我以为你看见了。”周观逸说完,反过来凝视他,“你根本没看。”
“……”
何止户籍,他连申请书上对方姓名都没看。
山林有风幽幽路过,地上的草啊叶子的跟着扑扇了两下。
另外三人陷入了没事找事总之要显得自己很忙的默契境地。周观逸笑了下,说:“我在这里出生的,跟我外婆住到念小学,之后我妈把我接走了,卢翠姐从前是我们邻居。”
“哦……”季长岁又摸了下戒指,然后手插进口袋,“赵胜家住哪儿?”
他转移话题还是那么强横。
民警朝左边的小道指了下:“那边,车开不上去了,得走过去。”
一行人哼哧哼哧朝上边走,时不时听见犬吠和禽类鸣叫,季长岁跟在最后边。
这条土路不太好走,甚至有一小段路只容人们排成一列来走。两侧是野蛮生长的带刺植被,季长岁观察着这个地方,石头砌的猪圈,按压式的水井,视野之内的现代化锚点是国家电网的输电塔。
“哎。”季长岁朝前边轻轻唤了一声。
周观逸回头。
季长岁:“过来。”
周观逸到他旁边来。
“不是说这儿拆迁吗,怎么还这么多户。”季长岁说。
“可能不愿意走,有的是空房子。”周观逸指了一下田边的砖头房子,“像那种,只有耕种季节才过来住一小阵子。”
“所以当年拆迁其实没拆成?”季长岁问。
周观逸觉得奇怪:“这要问警察吧……你不信任他?”
“不是。”季长岁摇头,“他是辖区派出所的,没不信任,我只是需要整合一下问题,有时候问题和问题连接起来就是答案。”
前边要过一个水塘子,那水塘子中间最浅的地方放了几块砖头充作“桥”。民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还有什么问题?”周观逸问。
“谷福村里有异能波动监测,所以,拆迁那年赵胜又是怎么逃的呢?”季长岁踩着最后一块砖,跳到岸上,“拆迁是四年前的事儿,那时候赵胜已经在跟着他老大□□运毒自顾不暇,他是怎么知道拆迁呢,谁告诉他的呢?”
周观逸脚步停顿了下,旋即跟上,踩着有些松软的土路:“赵胜进过一次监狱,那时候是毒资进去的,所以他当时有钱,真能为了拆迁款出现在大庭广众……?”
“对啊。”季长岁回头,看了眼那水塘子。
估计等到夏季,雨水充沛,这水塘子就只能蹚着过来了。季长岁想不明白,这地儿只有最基础的水电,拆迁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