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半月,太医说奚幼安的脚腕彻底好了,于是太子门下的宫人便开始开始行囊,不到一日,便已经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奚幼安这才惊觉,太子一直停留在东寒寺的原因,难道也有几分与他相关?
只是想归想,奚幼安顺手将衔蝉奴也打包上了。
这事他也特地问过寺中慧空师叔,得到他的允许:只要衔蝉奴愿意跟着他,自是不会阻拦。
这话其实已经约等于答应。
毕竟衔蝉奴是一只狸奴,岂不是抄起来就抱走?
不过奚幼安还是实打实与她说了话,只说要是这几日都来陪他睡,就说明要一起走的。
衔蝉奴可不只是宠爱他的床铺,很多时候也喜欢在衣柜大箱子上睡觉,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听懂了奚幼安的话,衔蝉奴最近几日都在床上睡的。有时候奚幼安醒来,脑门上就趴着一只狸奴。
很好。
这可是衔蝉奴自己答应的。
奚幼安肯定要抄走。
除却衔蝉奴外,他也没有什么非得收拾带走的东西。说来他上山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从没想到这一条路走来会是那么艰难,可在遇到系统后,却又像是逢凶化吉,有了许多不同。
想到这里,奚幼安对这系统的存在,也有了几分释怀。
这东西毕竟是外来之物,哪怕救了他的性命,奚幼安心里还是警惕着的。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觉察到了他的想法,耳边叮咚一声。
【任务六:阻止天恒宫大火】
这任务倒是明确。
天恒宫是皇宫内的祭拜之所。
只是这任务想要完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奚幼安在皇宫外,想要插手皇宫内的事务几乎不可能,从前的时候不行,现在就更不可能。
他半心半意地抚摸着怀里的衔蝉奴。
…
马车摇摇晃晃,将原本就有些困顿的奚幼安晃睡着了。他蜷缩着身靠在闻人晏的身旁,将原本披着的毯子卷成一团,而闻人晏已经看了他许久。
睡着了的奚幼安很是安静,左手揪着闻人晏的衣角不放,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那漫长的、怪异的凝视。
在他的梦里,他可还在和朋友吃酒。
虽然那梦有些奇怪的熟悉,虽然他们听着的曲调也有异样的重复,可梦就是这样奇怪,梦里的奚幼安更是觉察不出这些奇怪,还在与他们说话。
茶香,酒味,唱曲。
都是奚幼安非常熟悉的过去。
便连那不知何时蔓延而来的血气,也带着无法抗拒的熟稔。
不知何时那梦变得残酷,不知何时那曲调停歇。
奚幼安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的心口狂跳,手心冒汗,只觉得处处黏腻。可他的动作仍是轻缓的,不带半点痕迹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比起睡前似是换了个位子,挪到垫上去了。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厢内也只有他一人。
饶是如此,奚幼安仍没有乱动。
他在慢慢地吐气,为了平复自己的心绪。
沙沙——
车厢外传来些许动静,而后似是有人要上马车来,却有另外的脚步声急急赶来。
“殿下,宫中急报,那位又晕倒了。”
这话一出,许是阻了闻人晏的动作,而后,便是男人冷淡的声音。
“连着两次都没死,也是命大。”
“殿下,京中谣言四起,拜月观已经闭门谢客,再有……”
这人的声音变得更低了些,几乎听不清楚。
奚幼安的呼吸更轻,饶是如此,他还是能听得出来这第一个说话的人,是任德秋。
那位,应当是元康帝。
闻人晏和任德秋说话的声音虽轻,可是就在马车边上的话,再如何轻微,也叫奚幼安听得清清楚楚。
闻人晏虽在不终山,可京城里的动向,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仿佛有无数只眼睛早已盘踞其中,如同蠢蠢欲动的恶兽。
而他在任德秋面前的模样,叫奚幼安有几分恍惚。
他不由得想起先前谢一宁等人离开前的小意嘱咐,他与苏周惯来喜欢絮絮叨叨,总要与他说些小心谨慎云云的话语,虽然有些聒噪,他也清楚这其中的情谊。
可那时候,奚幼安虽听得进去,却未必会信。
毕竟闻人晏在他面前,总是温和平静,便是真的被他的文章气到,有时也只是摇头,那冷淡的面容上有时会带着浅浅的笑意,宽容地摸摸他的脑袋。
“……既是如此,那便都杀了。”
忽而的一句话,将走神的奚幼安拽了回来。
闻人晏便如此随意,冷漠地扼杀了那些人的性命。
这不由得让奚幼安想起刚才的梦。
只是这短短的小憩,他却做了个梦。
这个梦与之前系统的第一个入梦很是相似,同样是和朋友在酒楼游玩,同样是在半途遇到了一个疯子,同样是……鲜血淋漓的画面。
可是,那个始终看不清楚面容的嗜杀狂徒却在明亮的酒楼内,露出他的真容。
是啊,这一次的梦截然不同。
奚幼安在梦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闻人晏。
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前,奚幼安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梦里,将这个人的脸冠在闻人晏身上。
可是梦是不讲道理的。
梦里的惶恐与惧怕,也会随之蔓延到醒来的奚幼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