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不忙的时候,五姑娘便会端坐在柜台边上向门口张望,像是在等谁,又像是怕错过什么。可直到日落时分,却是谁也没有来,什么也没有错过。
骰子冲五姑娘嚷道:“别等了,人家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他若真的心里有你,也不会让你白等两年。”
南风凑过来,朝五姑娘努了努嘴,转头看着骰子。
骰子歪着脑袋给南风解释道:“她在等人,前年的春天打北边来了一位公子。在我们酒肆买了十几桶酒,人嘛倒还不错,相貌堂堂出手又阔绰,最主要的是和五姑娘很是投缘,在世安城里住了近两个月,几乎每天都来我们酒肆,有时还会带些有趣的物件送给五姑娘。临行前,那人给五姑娘留下一句话,说是来年这个时候再回来同五姑娘把酒言欢。”
骰子瘪了瘪嘴,接着道:“就这一句话,五姑娘巴巴等了两年。”
南风看着五姑娘神伤的样子,忽然就十分好奇,这个北边来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原以为这世上除了钱便再没有能让五姑娘在意的东西,不曾想她竟也会因为一句话、一个人而怅然若失。
眨眼春深,蟹脚巷的桃花仿佛一夜间落尽。
五姑娘不再出去打马吊,晚饭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摆弄着那位公子送给她的物件。五姑娘房间里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窗纸上是她那被灯烛拉得长长的身影。
一日傍晚,南风路过五姑娘的房间,透过窗子瞧见五姑娘把那件日日穿在身上的水蓝色长裙叠得整整齐齐压在了箱底,脸上挂着无尽的失望和落寞。
南风忽而意识到,五姑娘是把那位公子放在了她的心上。
到了月底,五姑娘给骰子和结巴结了月钱。
骰子凑过来可怜兮兮道:“五姑娘,你看我跟结巴都累了一个月了,今晚能不能让我们哥俩出去乐呵乐呵?”
五姑娘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人乐颠颠地转身就要走。
“回来——”五姑娘把两人叫住。
骰子和结巴不情愿地蹭回五姑娘的身边,骰子不高兴道:“这么快就反悔了?”
五姑娘道:“不许去青楼和赌场。”
“不去不去!保证不去!”两个人话音未落,人跑出门去了。
五姑娘看了看南风,从钱袋子里拿了些钱放在南风面前,说道:“你去巷子口的蜜饯铺子给我买些杏脯吧,多余的钱就给你了。”
南风看着五姑娘手里的钱,面露难色。
五姑娘一拍脑门,说道:“我忘了,你不会说话,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吧。”
正要把钱收起来,突然想起南风自来了酒肆快三个月了,却始终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遂又把钱塞到南风手里,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傍晚时分,街上人不多,南风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五姑娘的身后。
铺子都在忙着打烊,五姑娘一边跟着铺子里的人打着招呼,一边对着南风说道:“这蟹脚巷里的人都很善良,我从前要饭的时候,他们都没少帮助过我,有能力的给我个包子馍馍,没能力的给我口水喝。所以他们去我的酒肆里打酒,我从不收银子。”
南风看着五姑娘,浅浅一笑。
她说的没错,南风都看在眼里,他那时还想她这样抠门的人怎会白白送酒给别人喝,原来她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一路寒暄着就来到巷子口。蜜饯铺子的大姐看见五姑娘,招呼道:“五姑娘,今儿个这么早就关门啦?”
五姑娘笑着走过去,说道:“还不是怕你早早关了门我就吃不到蜜饯了,索性就少赚几个吧。”
大姐把手边的零活做完,抱来一个竹筐,道:“喏,刚腌好的杏脯酸甜适口,来点尝尝?”
五姑娘从南风手中拿过银子,放在柜台上:“来一包吧。”大姐看到南风,问道:“这是你新招的伙计?小伙子挺俊俏
啊。”
五姑娘回身看南风,他面色微红,低垂着眼睑,十分窘迫地立在自己的身后。
“啊,对,骰子和结巴总嚷嚷着忙不开,就又招了一个。”五姑娘打着哈哈,随手拿起一个杏脯放进嘴里,酸得一个激灵。
南风偷笑起来。
五姑娘见状,拿起一个杏脯便往南风嘴里塞:“来,你也尝尝。”
南风躲不过勉强吃了一个,酸得五官扭曲。
五姑娘哈哈大笑:“谁让你笑我,来,再吃一个。”
见五姑娘真的又拿出一个杏脯,南风忙跑出老远。
五姑娘举着杏脯追了过去。
两个人追追打打就来到了富贵楼的门口,见天色已晚,五姑娘道:“南风,咱们进去吃点好吃的,我请你!”
南风杵在原地不敢向前。
五姑娘拉起南风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愿出来见人,但你也不能永远躲在酒肆里呀。今日我们找个角落的位置,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