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么近,可当齐绍洲冲到床边时,顾远泽已然没了呼吸,监护仪上的绿线拉成一条笔直的死寂。
"不,这怎么可能?"
“肾上腺素,还有除颤,快!”
随后就是紧张的抢救,电击让残躯无数次起落,监测仪上的直线依旧冷酷地延伸。第二次、第三次……顾远泽的瞳孔却仍旧不断扩大,黑得像是要吞噬所有的光。
28.
人是勉强救了回来,但状况非常糟糕。
司令官胸膛只在呼吸机的强制运作下机械地起伏,监护仪上数字忽高忽低,瞳孔对光亦反应迟钝。整体情况看起来几近强弩之末,生命体征随时可能彻底崩坏。
“是他……是司令官自己,不想活下来。”齐绍洲喃喃,终于彻底明白,颓然坐下。
主观放弃生命的人,任何努力也很难强行研究。
“危明,我……我真的很抱歉。司令官之前那么多次心脏骤停,不是你过度刺激造成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在抗拒生存。”
之前的那些伤害毁了他。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郁危明没有回应齐绍洲的话,只是如一座雕像坐在床边,注视着床上人。
齐绍洲心里难过,默默退了出去。
房内再度安静了很久。郁危明伸出手去,摁掉了所有仪器的电源。
不再有任何蜂鸣,不会再有任何报警。他终于再度抱紧了顾远泽,固执而温柔地收紧双臂,好像这样就能把神明强行留在怀里。
“司令官。”
他还记得他怕吵,因而声音很低。
且这一刻郁危明很清醒,完全不觉得自己发疯。
“顾远泽,活下来好不好。”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放弃吗?那司令官你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顾远泽,小时候的你,虽是个战争遗孤,却非常积极念书,只为实现长大后去农业卫星上种出无边无际金色麦田的理想。你还记得吗?”
“你就不想试一试,你原本该有的人生吗?”
“那种住在二层小楼,每天悠闲地踩着点去农研所上班,看着青青麦苗长势喜人。周末就睡到自然醒,去附近的图书馆喝着咖啡看看闲书,去实验室里烤面包、做面点的人生。”
“……”
“顾远泽,你没能过上那样的人生。因为你被逼着上了战场。”
“被迫压抑理想,为守护联邦付出全部。可到头来却被人陷害、冤屈。”
“我知道你很痛,很委屈,很恨。”
怀里的身躯僵硬颤抖,或许是难受和抗拒,或许根本也听不懂郁危明的一切自说自话的喃喃。但银发与黑发在枕上无声地交缠,郁危明的指尖还是极轻地抚过司令官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痕。
"我能看见你身上的每一处伤,知道你受过多少折磨,有多绝望。"
“可顾远泽,如果现在死了,你的人生所有记住的、留下的,就只有那些疼痛和伤害。”
“可活下来会有别的。”
“会有麦田,会有图书馆,会有肉包,会有很多很多你想过的没想过的,美好的东西。总有一天,覆盖那些伤痛。”
“……”
修长的手指蹭着起伏的胸膛、腹肌、一路向下。
怀里的人微微张口,急促、艰难地喘息,郁危明不禁想,如果现在心率仪连着,会有多大的轰鸣声呢?
顾远泽现在应激到什么程度。
会有多恐惧,又有多崩溃。也许下一秒就要死了。
可他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灰眸压着种种心绪,望向司令官空洞的眼睛。
有一瞬间,郁危明好像跨越时空,与当年战场上的联邦司令官对视。
爱意上涌,无际浮沉。他紧紧搂住司令官的残躯,喘息颤抖着磨动:“顾远泽,舒服吗?”
“很舒服对不对?顾远泽,你有意识,是能清楚感觉到的,是不是?”
“……”
“你看,精神再痛苦崩溃,可身体也会欢愉。司令官以前被人这样服务过吗?也这样快乐过吗?”
“你的身体好像很喜欢我。”
“司令官,如果实在支撑不下去,就选这一刻死吧。”
他亲吻了他。
蜻蜓点水的吻,稍稍有些泪水的咸涩。
“我放你走。”
“太痛苦的话,就选这一刻离开吧。”
“但在你死后,我会对你的身体做很多很多坏事。”
“我会把司令官做成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把你保存起来,每一天都对你一遍一遍地做这种事。”
“我爱你,所以每天都想做。”
“别生我的气,好吗?”
“……”
等齐绍洲发现所有仪器都被拔了线,一切已经结束了。
花房里,顾远泽安静地躺在疯子皇帝的怀里,像死了一样。
但插上仪器以后,他的心率是平静的。
一直戴在他脖子上的健康检测仪里的数值则显示,他在断电的几个小时内,应该是濒死了很多次。
然而最后,数值却奇迹般地平静了。
特别平静。
甚至之后的日常护理碰触,以及郁危明动不动的强行拥抱,他都只是少许波动。
齐绍洲:“…………”
不是,真能脱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