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有着异样的光彩,勾起的唇角糜艳又疯狂。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却丝毫不婉转,反而凄厉得不成样子。狂风开始大作,到处弥漫着下雨的腥味。
齐绍洲垂眸,尽力保持淡定。
毕竟郁危明疯掉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听说先皇当年也是这样。前一天还是勤政爱民的好陛下,然后毫无征兆就疯了。
3
齐绍洲离开皇帝寝宫,在长廊路遇了“血蔷薇的娜塔莉”和“沉默的路维希”。
帝国参谋官娜塔莉是坎贝尔公爵家的长女,而谍报官路维希则是帝国第一制造局路局长的幼子。
他们和身为御医+科学家的齐绍洲一样,都是从小和郁危明一起长大的好友,从郁危明还不是皇太子时就坚定地追随他。
沉默的路维希人如其名,很少说话。
但每一次说话都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听说新礼物是联邦司令官后,淡然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几个月前,联邦司令官顾远泽就因为叛国罪遭受审判、入狱后下落不明,传说已被秘密处死。
路维希:“其实,上周陛下在攻入联邦首都之前,曾来找过我父亲。”
“据我父亲说,陛下原话是‘希望制造局能在联邦首都广场上,为我敬爱的宿敌顾远泽浇灌一座惟妙惟肖的纪念铜像,让司令官穿着严整制服,接受那群背叛他的愚民们的怀念、膜拜、忏悔和瞻仰’。”
但如果只是这样,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除此之外,陛下还希望我父亲再找帝国最好的巧匠,为他制造一个材质柔软的、能够惟妙惟肖还原他的这位宿敌美好胴体的……硅胶娃娃。”
“好每天摆放在自己的寝宫,以供玩赏。”
齐绍洲:“……”
娜塔莉:“……”
路维希:“顾远泽活着挺好,省了一座铜像和一个硅胶娃娃的麻烦。”
齐绍洲:“……”
娜塔莉:“……”
4
齐绍洲那天回到家以后,少见地失眠了。
人可以疯。
但也要有个基本限度吧?硅胶娃娃!?
可他的好友郁危明从小孤冷自傲、谁都看不上,什么时候培养起的这种变态兴趣?
他突然想起半年前,顾远泽的庭审视频从黑市流传过来,他陪尊贵的陛下一起看。
影像画面中,曾经笔挺的联邦军服皱巴巴地挂在顾远泽消瘦但挺拔的身体上,袖口的将星已被粗暴撕下。
这位连续六年创造战争神话的联邦舰队的司令官,其实也才只有二十八岁。
黑发、黑眼,不算绝色,但也是端正俊朗的长相。
他的左眼眼角下有一道并不明显的陈年疤痕,连同他失聪的左耳一起,都是在第二次天穹要塞战争中所受的爆炸的伤害。
以至于他的视力和听力都岌岌可危,庭审时不得不佩戴辅助设备。
除此之外,他还在战争中失去了左手和右腿。
联邦科技不如帝国,他多年用的都还是老式机械义肢。
听闻这种义肢站久了压迫神经会很痛。而面对这样为国牺牲良多、残破而摇摇欲坠的英雄,庭审视频里他对面坐着的那群脑满肠肥的联邦权贵,却更加兴奋地欺凌迫害他。
无数污名、冤屈羞辱,都强加在这位兢兢业业守护联邦多年的司令官身上。
齐绍洲毕竟是正常人。
即便站在被审判席上的是帝国最头疼敌将,但当他看到那些人在顾远泽已经痛苦不堪、难以支撑时还在逼问,都禁不住皱了眉头。
可那天他身边的郁危明却明显不正常。
齐绍洲永远记得,那天他身边帝国的太阳,那张极少有情绪、素来冰冷禁欲的脸上,全程毫不掩饰地疯狂和兴奋。
但那时齐绍洲以为,郁危明仅仅是兴奋多年宿敌的悲惨落幕。笑他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效忠的联邦的冤狱里。
但现在齐绍洲想起来了,不是那样的——
那天的陛下全程的目光,分明都贪婪落在顾远泽皱眉隐忍的痛苦颤抖,紧抿的唇和腰身上。
而在顾远泽支撑不住,彻底痛苦崩溃时,新帝脸上的愉悦也明显达到了顶峰。
之后郁危明拿走了所有的庭审影像。
齐绍洲偶尔听到传言,新帝经常关起门来,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影像。
没有人会癫到觉得郁危明会拿宿敌的庭审片去当做某类用品使用。
直到听说他还去找路维希的父亲做硅胶……咳!
齐绍洲又想起了他的父亲齐将军。
犹记年少时,齐将军常会跟他说起当年跟着尚未堕落的先皇,一群年轻人满怀希望,想要改变这个陈腐堕落的帝国。
他说那是“骄阳一般”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时代。
但后来先皇突然就疯了,沉溺纵欲再不清醒,齐家也从此没落。
可齐将军眼睛毒啊,那时就盯上了还是三皇子的郁危明,送齐绍洲去从小侍奉。
齐将军去年去世了,遗言是要齐绍洲好好辅佐新帝,重拾帝国荣光。
“绍洲,只有郁危明,是这腐朽帝国唯一的希望。”
齐绍洲从小就很听话,他对好友当然是忠诚的。
只是郁危明近来看着,越来越有股皇室堕落血脉觉醒的癫了。
父亲还说他是“唯一的希望”。
他的疯朋友哪里看起来像是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