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歌刚转身,身后就炸起更为响亮的敲门声,急促而有规律,像是催命的铃音。
“李乘歌,做人不能这么没礼貌吧?好歹我们也算是旧识,我大老远来拜访你,你就这样将我拒之门外?再说了,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陈三愿的,你就算再护短,也不能……”
门开了。
李乘歌阴着脸,冷冷吐出两个字:“过来。”
陈三愿快步跑了过去。
“陈三愿,周末好呀。”公子邈笑着打招呼。
“啊……”陈三愿轻轻挥了两下手。
公子邈又看向李乘歌,脸上的笑意不变,问道:“就站在这里聊?”
“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李乘歌回以微笑。
公子邈耸耸肩:“好吧,可我要讲的事和陈三愿有关,站在这里,口干舌燥的,恐怕说不清楚。”
“公子邈,你真该去剧组讨个白莲花的角色演演,绝对没有一丝演技,全是本色。”
“我这张脸倒是合适。”公子邈用手背轻抚脸颊。
李乘歌冷哼一声:“慢走不送。”
眼看李乘歌又要关门,公子邈伸手阻拦:“李乘歌,你猜我昨天渡了谁?”
“我管你渡谁?你最好把自己渡了,我一定买八百个冲天炮庆祝。”李乘歌忽地一顿,瞥了陈三愿一眼,试探问道,“村长?”
公子邈没有回答,可从他的眼里,李乘歌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身子一侧,道:“进来吧,瘟神。”
李乘歌让陈三愿给公子邈拿个凳子,公子邈偏不要,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陈三愿,你那堆东西要是被他碰到了,我就一把火给你烧了。”
陈三愿忙把凳子一丢,火速把自己的枕头毯子还有法棍团到一起,抱到了厨房。
“往哪儿跑呢?”李乘歌满面愁容,“放到书房去。”
“啊……”陈三愿调转了方向。
公子邈笑了笑,故意拖长了尾音:“呀,连书房都给他用啦?”
李乘歌看了眼表,淡淡道:“给你十分钟时间,时间到立马滚。”
公子邈轻哼一声:“你这可真是强人所难啊,咱们幽霙主要负责阴遣,极少渡人。这次是我去蛰江那边游玩,顺手接了个活儿,这才阴差阳错渡了那个村长,想着和陈三愿有关,我也好心过来告诉你们,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轰我走,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死了就死了,即便与陈三愿有关,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于他有何益处?”
公子邈还真被问到了,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李乘歌的态度,他对这个村长,似乎并不喜欢。
所以,他对陈三愿,怎么不关心呢?
公子邈微微一笑,李乘歌浑身发凉。
他的笑太诡异了。
见陈三愿回来,公子邈转过身子,趴在沙发背上道:“陈三愿,告诉你个好消息,陈发死了,是肺癌,享年六十二。”
“啊……”
陈三愿的眉毛抖动着,对于村长,他理应恨,可恨不起来,毕竟……
“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就因为给你提供个住处,你就任凭别人在你头上拉屎?别忘了,你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这要是还恨不起来,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公子邈鼓起了掌。
“说得好啊,李乘歌。”
李乘歌瞪了公子邈一眼:“再恶心我就给你灌哑药。”
公子邈唇角一勾:“李乘歌,你是不是对哑巴情有独钟?”
李乘歌低低笑了两声,缚魂索从手腕脱离,化作一支猩红的箭,他眼中亮起红芒,满弓拉起,力量之强大,直接将陈三愿压迫得趴倒在地。
“铮”——
公子邈在李乘歌完全发火前逃了出去。
“呵……”
李乘歌两指夹住弓箭,红雾变幻而成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陈三愿晃了晃脑袋,急忙爬起,把椅子推到李乘歌身后。
李乘歌扭过头看陈三愿,双目血红,冷若冰霜。
陈三愿却不怕,笑着比划了几下。
[祖宗好帅。]
双目轻阖,瞳色瞬间恢复如常。
李乘歌坐了下去,双手一收,红雾消散,箭矢又化作手链绑在他的腕上。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
陈三愿点头。
“嗯,那你现在对陈发的死讯有何感受?”
陈三愿沉思半晌,认真回答道:
[我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恨意,也没有同情,不想让他占用我的记忆。这一次,是祖宗为我提供了住处,祖宗和他不一样,所以,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也开始新的记忆了。]
李乘歌微微发愣,旋即一笑。
这小子还挺会说的。
他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啊。
他为什么,不能是铁石心肠之人呢?
“以后放假就在书房写作业吧,但所有东西都不准动,每日打扫一次,知道了吗?”
陈三愿“扑通”一声跪在李乘歌面前,抓着他的膝盖,泪流满面地疯狂点头。
“你……”李乘歌无措地摸了下墙,“不值钱的东西,改改你那动不动就哭的毛病。”
“啊……”
陈三愿连忙擦干净眼泪,扬起一个笑脸。
他对着他,就像向日葵追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