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祁晟这么想着放松下来。
餐厅不明亮的光线将苏见的五官笼罩得柔软非常,睫毛长而密地垂下来,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
嘴唇的形状就像花瓣,红得十分润泽。
祁晟又一次想到了那张童话公主的单人海报,突然萌生了一种“如果能将他做成人偶装进水晶球,一定会是全宇宙最具价值的收藏品”这样的念头。
过于赤裸的目光让苏见再也没办法装作没察觉,眉头蹙得很浅:“怎么了吗?”
祁晟摇头,同时感受到了来自胸腔,剧烈到不正常的心跳频率。
…
其实最早去到母亲口中那个拥有雪山和草地的城镇时,苏见是不开心的。
新学校的同学没有对他的到来展露欢迎和友善,或许是因为他发育迟缓的个头和不标准的口语发音,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备受嘲笑。
苏见因此产生了厌学心理。
他开始装病,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去上学,而他的母亲是一位十分要强的女性,她可以接受苏见不去学校,不能接受苏见以这种理由不去学校。
她告诉苏见,面对嘲笑最好的办法是反击,但怎么反击,这是苏见需要思考的问题。
苏见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他还算好学,并耳濡目染,继承了母亲的一点要强。
虽然性格上的缺陷导致他很难做到完美,但他正在努力,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像是一个稳重、值得信赖的秘书。
所以,当祁晟让司机将他送到楼下,说出那句“我的律师经验丰富,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帮忙申请一个对刘元深的禁止令”时,苏见展现出了超出自己想象的平静。
他在登机前其实就有收到刘元深想要见面的微信,只是苏见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便以到家很晚为由拒绝了刘元深见面的请求,不想他还是来了。
这让苏见有些不高兴。但当下,让苏见觉得麻烦,甚至难以理解的是他的老板。
他对祁晟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经过几天的相处,苏见明显已经能够良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谢谢,但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在二人脚下拖出两道颀长的人影。祁晟的五官并没有因为柔和的光线而变得柔软,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认同,仿佛苏见说了什么特别不应该的话。
怎么会没有必要?
已经分手的前任这么频繁的骚扰完全构成了犯罪!苏见可能不懂,所以才会这么说,祁晟冷静地想。
正当祁晟想要进一步向苏见科普这些他很应该具备的法律常识时,不远处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刘元深忽然转头,看见了他们:“小苏!”
迈开的脚步在发现了一旁十分突兀的祁晟后下意识一顿,温和的面庞上显露出了一些意外。
苏见只说出差,没有告诉他是和祁晟一起。
除了Erik带来的矛盾,更是因为他们在对待工作这件事上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虽然没有聊过,但苏见完全想象得到,如果刘元深知道他做了老板的秘书,可能会出现的态度和对他的一些苦口婆心地“劝导”。
而这种劝导在苏见回国后就没有停止过。
刘元深一直在试图改变他。
苏见蹙了下眉,听见对面祁晟深沉,很像难以置信的声音:“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照理说,听见这种类似于质问的话语,苏见是应该要不高兴的,可他竟然在某个瞬间,莫名其妙地连接上了对方的脑电波。
意识到,祁晟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什么。
嘴唇翕动着张了张,苏见忖度着该怎么简洁明了地告诉对方,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祁晟已经严肃了面容,在苏见开口之前,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地向苏见宣布:“我会帮你,你完全没有必要害怕。”
再一次强调:“我的律师很专业,只要不是掌握了你杀人的证据,都可以解决。”
苏见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耳朵钻了进去,正砰砰砰撞击着他的鼓膜,连同着太阳穴也一起突突跳了起来。
苏见并不想和祁晟谈论任何有关自己私人感情的话题,但又没办法对他这番乱七八糟的好意视而不见,在刘元深走来前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他和刘元深目前的关系和状态。
随着渐渐暗淡的天光,祁晟的五官也仿佛褪去了原有的色彩。
他眉头蹙着,眼睛死死盯着苏见开合的嘴唇。
苏见说的这些话拆分开,每一个字都不难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些文字组合在一起,祁晟竟然有些听不懂。
苏见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分手?什么叫没分手?
为什么没分手?
怎么可能没分手?
祁晟合理怀疑,苏见是让飞机上的气流颠坏了脑子,所以才有了这番胡言乱语。
他不清醒!
这时,刘元深走了过来。
“祁总?”他扫一眼祁晟胸口的领带夹,和煦的脸上挂满微笑:“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突然,一辆改装车从道路上急驰而过,带起的风里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恰恰好落了一小片在苏见头顶。
祁晟首先发现,他想提醒,可没等出声,刘元深便以一种熟稔而亲密的姿态替苏见拿掉了那片碍眼的树叶,成为了祁晟眼中更加碍眼的存在。
他想,苏见可能真的有把柄落在了刘元深手上,否则完全无法解释,苏见为什么要继续忍受,强迫自己和这样一个方方面面、完完全全配不上他的人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