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很好?”苏见莫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祁晟夹了筷蘑菇,毫不吝啬地夸奖他:“都很好。”及时看清渣男的真面目很好,做秘书很好,选的餐厅也好。
视线平移至那颗痣上,祁晟咬住蘑菇,缓慢咀嚼。
他过去从不认为这世上存在什么完美的人,却在今天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
原来真的有人连一颗痣都能长的这么恰到好处。
似是而非的话听得苏见一头雾水,有些怀疑对方是在借话讽刺他,但没有选择追问,担心聊下去,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转回他的情感生活。
他只想今天快点过去。
祁晟今天倒没磨磨蹭蹭,结束这顿分不清究竟是午餐还是晚餐时也才不到四点。中途祁晟的手机震了好几次,他都没有理会,直到用餐结束才拿起来回复。
钱是苏见付的,祁晟一直在讲电话,海外那边的负责人告诉他,有个知名工作室有意向拓展国内市场,负责人觉得是个机会。
丰阑作为本土企业,在海外的认可度一向不高,苏见从祁晟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一二,但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
苏见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发票,祁晟的通话刚好结束。
“给我吧。”他伸手过来:“我转给你。”见苏见没有反应,又补充说:“你已经请我咖啡了,不用客气。”
苏见没有客气。
他只是想到上午加了梁秘书的联系方式,给她拿去报销会比较方便。
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祁晟的屏幕已经送到眼前,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微信,你扫我。”
头像是本人,应该最近换的,五官模糊,脖子以下倒是十分清晰,是以,苏见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照片上被他佩戴在胸前,十分显眼的领带夹。
祁晟同样低着头。
苏见的头像来自一部家喻户晓的卡通片,一只吃胖了瘫着肚皮在草坪上打滚的小狗,并不具备观赏性。
可当苏见熄灭屏幕,却见祁晟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图片放大,填满了整个屏幕。
苏见不懂,一个扫一眼便能一览无余的线条小狗有什么值得放大的必要,但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更不会觉得祁晟会是因为好奇或者喜欢这样做。
相反,他认为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下藏得其实是嫌弃。
大概觉得他幼稚吧。
离开餐厅尚不到四点,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雨,城市在风雨中褪色,连带着不远处代言海报上的明星都不再光鲜。
餐厅有供顾客借取的雨伞,只是所剩不多,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借取,苏见只要了一把。
所幸是小雨。
祁晟低着头,在回信息。
这个时间祁宗祐多半已经离开,苏见走来没有立刻出声,看了眼表,秉着不打扰的态度一直等到他将头抬起,这才说:“回去吗祁总?”
微侧的目光在看清苏见手上仅有的一把伞后忽然变得微妙。
拂面的风里挟着湿意,刀子似的剌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苏见搓了下被冻红的手指,希望祁晟能够快点做决定。
终于,祁晟敛下眸光,开恩般的“嗯”了一声。
苏见几乎已经适应了他居高临下的口吻和态度,一言不发地撑开伞,听见右侧混在风里没什么温度并不让人感到体贴的嗓音:“我来。”
说罢伸手,将伞从苏见手里接了过去。
雨势在渐暗的天光中密集,过近的距离令他们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些碰触,手臂摩擦的触感并不强烈,但想到二人的性取向,苏见仍旧避嫌似的往边上让了让,留出相较礼貌的社交距离。
路口疾驰的车辆带起一阵疾风,安静的气氛在风雨中流淌,苏见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对面的红灯。
突然,祁晟说:“苏秘书。”语气里带着几分类似于不满的情绪。
苏见慢半拍地偏了头,在晦暗的天色中对上那双斜斜偏过来的黑眸。
“丰阑每年都会组织员工进行体检。”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苏见满头雾水,不待反应,祁晟又道:“我很健康,没有胃病,也没有传染病,所以你完全不用离我这么远。”
苏见默然。
“不过没关系。”祁晟视线垂着从他脸上滑过,他们明明没有吃辣,苏见的嘴唇不知为什么那样红。
人类的基因实在奇妙。
在见到苏见之前,唇红齿白这个词对于祁晟来说就只存在于纸张上,皮肤白的没他鲜艳,嘴唇红的没他好看。
祁晟抱着欣赏的态度描绘他的五官,从眼睛到嘴唇,再到右耳那颗痣,装作漫不经心:“我没有放在心上。”
苏见只感一盆脏水泼下来,偏还无从辩驳,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种被冤枉却拿不出证据的无力,几息后,终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对面巨大的电子屏正在播放丰阑这季度的成衣广告,祁晟嗯一声:“没事。”
苏见嘴唇张了张,又闭上。
没必要,他对自己说,没有必要和一个存续关系只剩下一个小时不到的上司争论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但显然,祁晟不是一个懂得看脸色的人。
大概是因为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导致他在这方面的敏锐度几乎为零,尽管苏见不止一次流露出“可以了,我们不要继续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他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直到对面红灯进入倒计时,也没有将目光从苏见脸上挪走,仿佛在等待什么。
苏见不得已向他靠近半步。
距离霎时拉近,那股被风吹散,淡到不可闻的香味再一次飘入祁晟鼻腔。
正巧红灯变色。
祁晟撇开脸,带着不明显,令人费解的愉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