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皇宫崇武门内西苑,规规整整立了四座城楼。
说起来,也确实是个登高观景的好地方。
可那西苑最出名的却是皇城校场,凡侍卫甲兵多是在此操练。
当初,兵部和殿前司都想要这座校场的管辖权,在皇帝面前也是各有各的理。
该给谁?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难事。
一道圣旨,竟将校场划给了卫尉寺管理,而那卫尉寺卿,正是卓氏兄长。
陶妈妈立下明白,夫人并非是带林万卿去赏景的。
可是,哪家的好夫人会无缘无故带未出阁的姑娘去校场耍?
陶妈妈唯恐这事落人把柄,又忍不住提醒一句,“夫人,需三思啊,老爷若是问起,不免又要说些苛责的话。”
卓氏自有主意,“明儿可是个正日子,皇城金吾卫和兵马司处正值休练,每逢此,西苑校场便也解了禁,不少京城显贵家的少爷公子会来此骑射寻乐。”
陶妈妈听了,这才放下心,不禁笑起,“三小姐爱招摇,这下,可是有的忙了。”
眼瞅着快到晌午,陶妈妈也想着赶紧去暮春苑传完话,回来操持午膳的事。
她正欲辞去,却听屋外伺候的丫鬟先来禀事。
传话的说,是温姨娘来了,卓氏听罢,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陶妈妈瞧在眼里,知道夫人烦她,这便准备替夫人打发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走个过场问上一圈的。
丫鬟不是近身伺候的,难摸清夫人的心思,听陶妈妈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也不知话里妥不妥当。
这才刚说完温姨娘此行所为何事,便听得茶盏砸地的哐当声,吓得丫鬟慌忙低头,却见脚边跳来一块冒着尖头的青釉碎片。
“以为自己吃过几天墨水,就敢来我这儿显摆了?好端端送哪门子墨,长荣阁还缺她几方墨不成。”
卓氏不喜有人在她跟前摆弄文墨,就连文房四宝也瞧着生厌。
一阵怒声尖锐刺耳,隔着门窗也是听的真切。
“我卓家军功赫赫,难道,还要与一个只会吟些艳诗的妾室比较。她若还懂点事,合该夹着尾巴做人,也不会往我这里送些劳什子的玩意儿!”
那样难听的话,叫人听了无地自容。
站在院里的温姨娘瞬间凝住呼吸,提着一口气,迟迟不敢呼出。
很快,屋里平静了,仿佛之前那般喧闹只是错觉。
“温姨娘!”
突然被点了名字,她惊了一下。
是陶妈妈,她站在廊下端身正言,颇有派头。
“奴婢来替夫人传句话~”
温姨娘听话的往前走去,奴才替主子传话,这也不是头一遭。
陶妈妈站的高些,微微垂眸,扫视着下头的人,“妾室温氏不尊主母,现罚温氏门外跪地思过,以示惩戒。”
温姨娘福身,“是,妾身知罪。”
“温氏既然带了墨来,那也别浪费了。”
陶妈妈说着,瞥眼给下头的婆子递了个眼神。
婆子手快,这就抢过温姨娘怀里的盒子,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倒在地上。
“温氏,你便跪在这上头吧,好好思过,自己错在哪里。”她手一抬,正指向被摔断的墨。
陶妈妈做完这一套,拢了拢身上那件檀茶色的长褙子,迈下台阶,从温姨娘身侧走过,出了院直径往暮春苑去。
一个妾室不懂规矩,倒也好收拾。可夫人交代的事是万不能懈怠的,还是得赶紧办好才是。
要不是林兆祈先前嘱咐过,林万卿才不愿应下出府同游的事。
还是去什么皇城西苑,更是没有半分兴趣。
那陶妈妈也是个嘴紧的,时间、地点交代清楚后,其余的皆是,一问三不知。
林万卿无奈,只好将人打发了。
越是摸不清情况,越是叫人不安心,她思索着,目光不由的在隋妈妈和玉芙身上过了个遍。
两个内宅做事的,她们能知道什么,林万卿认清现实,摇头长叹起。
“小姐别太担心,好歹也是皇宫,出不了什么岔子。”隋妈妈瞧出她的担忧,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几句宽心话还是可以的。
玉芙却觉着奇怪,她不清楚,明日出行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听隋妈妈那样说,她也依葫芦画瓢,颇有见地的说道,“是啊小姐,那里是皇宫,虽然......在西苑,但守卫森严,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有歹人,奴婢们也会护住小姐的。”
“玉芙,少说些没用的,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能有什么歹人。”
“隋妈妈,你是不知府外的事,前些天,那朱雀阁长司进了京,好些跟他有仇的,寻着味儿就来了。那些人可都是背着大案的亡命徒,保不齐顺手干些打家劫舍的事。”
“朱雀阁不是在珺阳吗?他们长司来临都做甚!”隋妈妈倒是好奇。
玉芙凝上眉,一幅神秘的样子,“是啊,也不知是怎的,这一年总往临都跑。这次,还是连夜进的京,定是有什么大事!哎,说起来,那长司还是个有腿疾的,倒是一点儿没耽误做事啊。”
林万卿听着她们聊天,也放下了忧心,看着玉芙像个百事通似的,忍不住念叨她几句,“玉芙,没事儿少跑去前院打听事,与你交好的小丫鬟,该烦你了。”
“她叫稚娘,人好得很,喜欢与我说话。”
玉芙心直,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不可没大没小,这又规矩起来,“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隋妈妈见了,赶紧寻个事将玉芙打发出了屋子。
人走了,她又倒了盏热茶,放在林万卿跟前。
“朱雀阁打探消息最是灵,明日先去那儿问问西苑的事。”林万卿捏起小盏喝了口,“顺便,见见故人。”
朱雀阁是江湖大宗,世人只知总舵在珺阳,而临都分舵设在哪儿,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