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门口,王三虎臊眉耷眼的蹲着,看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三虎哥。”
听到沈愿的声音,王三虎才回神站起来,脑袋低着,“小愿来了啊,走,回家吧。”
沈愿发现王三虎今天不对劲,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三虎哥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愿低头去看王三虎的脸,王三虎偏头用手挡了一下。
“嗐,三虎哥没啥事,就是扛大包的时候没看脚下,摔了一跤,把脸给磕破了。”
沈愿皱眉道:“若真是摔伤,为何不给我看?”
王三虎捂着脸,低下眉头,“对不起小愿,我骗你了。”
“猜到了。”沈愿拿开王三虎的手,露出被挡住的脸。
老实汉子黝黑的脸上,鼻青脸肿,也不知怎么摔,才能摔出被人拳打的效果。
“谁打的?”沈愿声音又凉又淡,叫人听着心里有些不安。
王三虎怕沈愿替他出头,咧嘴傻笑,反过来宽慰沈愿,“哎呀,三虎哥没事。也不疼,就是活丢了,明个儿得重新找活干。小愿你别不高兴,真没事。”
他们这样的村民出门在外干活,身上挨点打那是常有的事。
今日也是他自己因小失大,想着快要交夏税,需要多积攒些银钱。平时小吏扣他银钱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次却因心急多问了几句原因。
结果不仅被狠打一顿,还被划掉名字,不能再去码头扛大包。
脸上的伤,王三虎是真不觉得疼。他是心里发愁后面生计,在心里怪罪自己没个轻重,非要问小吏缘由。
这可倒好,得罪了人,活也没了。
哎。
也不知道明天去牙行,能不能寻到个活干。
愁啊。
听王三虎叹一路的气,沈愿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和他说去茶楼试试说书之事。
“哎——”
“哎——”
二人同时叹气,王三虎耳朵一动,转头看沈愿,有些担心问他:“小愿咋了?有啥烦心事?”
沈愿又叹一声,“哎,三虎哥你都愁成啥样了,还担心我呢。”
“那咋能不担心你。”王三虎有些急,“有啥事你都跟三虎哥说,哥肯定帮你。你别愁,和哥说说看。”
沈愿踢着路上小石子,闷声道:“我那个茶楼最近弄出了一个新营生,叫说书。我想着三虎哥你讲故事挺厉害的,就琢磨让哥你尽早抽空去茶楼里面说一场看看。哎,不过三虎哥你现在有事,眼下怕是没这个心力。哥你不用放心上,就当我随口说说。其实也还有个人选的,也不……”
沈愿听到抽泣声,立即停下话头,看王三虎一大老爷们眼泪汪汪的哭,连忙用衣袖给他擦眼泪,“哥你好好的咋哭了?是不是身上哪里疼的厉害?”
沈愿一边给王三虎擦眼泪,一边凶巴巴的说:“三虎哥你和我说谁打你的,等后面我一定给你打回来!”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对他老实巴交三虎哥动这样狠的手!
人都给打哭了!
王三虎哭红眼睛,不好意思的看沈愿,自己也用袖子抹眼泪,带着鼻音说道:“不是身上疼,小愿放心吧,三虎哥没事。就是心里感谢你,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
“你不知道,俺今天被码头那边除名,以后都不能去扛打包了。没有这个活计,哥真不知道后头还能咋办。其他修缮盖房子的活也不好找,心里油煎一样的愁。可你却说有个活能试试,还夸俺讲故事厉害。小愿你也别笑话俺,真的是不知道为啥,就是想哭。”
沈愿知道,这是心里压的东西太多,也从未被肯定过造成的。
他拍王三虎的后背,“三虎哥你真的很厉害的!我那天听你说大贵哥的事情,都听入迷了。你明天无事的话,那正好啊,早上和我一起去茶楼,到时候给你段故事,说着试试看。”
王三虎心里高兴也温暖,可也有顾虑,“那要是没说好,会不会给小愿你添麻烦啊?”
“咋会呢。”沈愿又拍拍王三虎,给他加油打气,“再说,还没试呢,咋就知道说不好?自信点三虎哥,我就觉得你说的很好。就算不好也没事,有啥大不了,反正人好好的。正好后面我准备盖房子呢,若是说书不成,哥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帮我盖房子。你手艺好,干活勤快又认真,我就看好你!”
被沈愿这一通说,王三虎心里头亮堂了。
是啊,就算不成,又有啥大不了!他人好好的,全须全尾,又能吃苦又勤快,活再不好找那也能找到。
“小愿,哥谢谢你,要不是你,哥今天都想岔道了。”王三虎声音嗡嗡的道谢。
沈愿摆摆手,笑着欢快道:“咱们哥两说这些客气话干啥,走,回家喝鸡汤去。吃的好,吃的饱,明个儿争取一举拿下说书名额。”
王三虎被沈愿的快乐感染,连连点头。
人只要还活着,再难的事,那都不是事。
总能熬过去的!
心里热乎乎大半路,王三虎嘴角的笑才凝固,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问沈愿,“小愿呐,俺只顾着高兴了,你说的说书是啥意思啊?”
沈愿看着憨憨的大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笑够了给他解释什么叫说书。
王三虎用他仅有的认知理解一番,那还真的是讲故事。
那他估计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