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呢?"周怀瑾苦笑,"证据早就销毁了。而且..."他轻轻活动着右手手指,"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这句话像把钝刀插进齐延野心脏。他想起周怀瑾教那个残疾女孩弹琴时的耐心,想起他谈起音乐时闪闪发亮的眼睛——这个人在伤痛中长出的温柔,比任何完美更珍贵。
"走吧。"齐延野站起身,伸手拉他,"回家。"
公寓电梯里,周怀瑾的肩膀轻轻靠着齐延野的手臂,体温透过湿衣服传来。门一开,栀子花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那束花已经开了三天,香气愈发浓郁。
"去洗个热水澡。"齐延野从衣柜拿出干净衣物,"别着凉。"
周怀瑾接过衣服,指尖在齐延野掌心短暂停留:"你也是..."
浴室水声响起时,齐延野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的城市灯火。手机屏幕亮起,父亲的消息冷酷而简洁:「明天上午十点,董事会表决NTX项目。你的立场?」
水声停了,周怀瑾擦着头发走出来,穿着那件过大的睡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他看到齐延野僵硬的背影,轻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齐延野转身,发现周怀瑾的右手腕因为沾水而泛红,疤痕更加明显。他突然大步走过去,抓住那只手:"疼吗?"
周怀瑾摇摇头,但齐延野的拇指抚过疤痕时,他还是轻轻颤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让齐延野胸口发紧——二十五年来,这道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我煮了姜茶..."周怀瑾试图转移话题,"在厨房..."
齐延野没有松手:"如果...我能让萧世昌付出代价,但过程会很艰难。你愿意作证吗?"
周怀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水珠从发梢滴落,像无声的眼泪。
"代价是什么?"他最终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NTX项目背后牵扯太多利益。"齐延野收紧手指,"我可能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周怀瑾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不行!"他反手抓住齐延野的手腕,"不值得为了我..."
"值得。"齐延野斩钉截铁地说,拇指抚过那道疤痕,"为了所有被他们伤害的孩子,值得。"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猛烈,雨点砸在玻璃上如鼓点般急促。周怀瑾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感动,又像是悲伤。
"先喝姜茶吧..."他最终轻声说,"会凉的。"
厨房里,周怀瑾小心地将姜茶倒入马克杯。他的手比平时稳多了,但齐延野还是注意到倒到第三杯时,右手腕轻微的颤抖。
"董事会明天表决?"周怀瑾突然问道,眼睛盯着杯中旋转的液体。
齐延野挑眉:"你怎么知道?"
"猜的。"周怀瑾递过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萧世昌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姜茶的辛辣在舌尖蔓延,带着蜂蜜的甜。齐延野看着周怀瑾捧着茶杯的双手——左手稳健,右手微微发颤,却依然固执地承担着自己的重量。
"我有母亲留下的资料。"齐延野放下杯子,"加上你的证词,足够启动调查了。"
周怀瑾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你知道为什么我那天会出现在琴行吗?"他没等回答,"林老师说...那是齐夫人的钢琴。我想...也许弹一弹它,就能离她近一点。"
这个意外的告白让齐延野喉头发紧。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怀瑾的场景——暴雨夜,那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站在钢琴前,弹着支离破碎的《雨滴前奏曲》。原来那不是偶然,而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她很喜欢你。"齐延野听见自己说,"书房里有本相册...全是你的照片。比赛、演出、医院复健..."
周怀瑾的茶杯"咔嗒"一声碰到桌面。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却没有落下:"我...我不知道..."
齐延野绕过餐桌,站到他面前。周怀瑾仰起脸,灯光下的泪痕闪闪发亮。这一刻,齐延野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何如此执着地守护这个孩子——他的眼睛里有种东西,能让人相信所有伤痛终将被温柔治愈。
"明天..."齐延野轻声说,"陪我一起去公司好吗?"
周怀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慢慢站起身,右手轻轻抓住齐延野的衣角,像当年那个五岁孩子抓住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女医生的手。
"好。"他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