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初辉里,季泠受召到文渊楼向公主复命。
“先头孙立言被捕,最着急的是钱莘,我们误以为他是钱莘的人,手里有钱莘的证据。可根据昨日微臣所闻,兴许是张瑛等人迷惑了众人。”
公主闻言皱眉:“你是说,孙立言是张瑛的人?那为何钱莘还乱了阵脚,着急去运作此事?”
“或许,孙立言手里掌握的,不是钱莘的证据,而是张瑛的。而且不仅是张瑛,周平等人皆有把柄在他手中。此人狡兔三窟,与张瑛等人从未交心,在吏部观望多年,替他们办了不少事,却也给自己留足了后路。我们都以为他是被张党陷害,实则是他动作太大,才被弹劾捉拿。钱、张两人相争许久,首辅之位迟迟没有落定,皇上的偏向又琢磨不透。若是钱莘从孙立言手中拿到这份证据,既能借了孙立言的手,自己又坐收渔翁之利。”
“钱莘此人,柔佞阴毒,若是张瑛败下,内阁中又无人与他抗衡,对朝堂更加不利...”公主不免头疼。
张瑛虽说近几年因为年事渐高,有些独断专权,对手下人的约束不足,还常有包庇之象。但比起无所不用其极的钱莘而言,也算是一个可用的老臣。
“张瑛手中有孙立言的家眷,孙立言只能听命于他,不敢将证据交出。但他如今落到钱莘手里,底下人招了出来,所以钱莘才如此着急,想要知道那份东西到底被藏匿在哪里。”
“那倘若,这份证据落入钱党手中...”
“那么,孙立言及其家人失去价值,必死无疑。”
“公主!有要事禀奏!”越兼步履匆匆而入。
公主连忙问:“是否是孙立言那里出了什么事?”
越兼点头:“今日丑时,有人潜入刑部大牢,暗杀孙立言。”
季泠立刻站了起来,与公主相视对望,两人心领神会。
张瑛坐不住了,他要先下手为强,以免后顾之忧。
“死了吗?”公主问道。
“没死,狱卒似是早有准备,救下来了,但身负重伤,怕是活不久了。”
公主屏退越兼,与季泠一起坐了下来。
刑部大牢的狱卒早有准备...
莫不是上面有人预料到了,先下手防止孙立言被害...
若是刑部郎中下的令,这就情有可原了。
“殿下,这件事,我们能否插手其中?”
“那是自然,孙立言手中的证据,我们要设法拿到。目前张瑛还动不得,我们暂时也没办法一击即中。但 有了他的证据,我们才有更多布置后手和周旋的空间。”
“昨日宴席中,张瑛并未直接提及吏部侍郎的人选,但微臣推测,他们的候选并不是完全忠于张大人的。”
“本宫料想也是。如今他手下并无能胜任这个职位的人选。”
“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助推一把?”
公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选一个完全中立的人,这样一来,对我们也有利?”
季泠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
“臣大胆进言,刑部郎中徐大人,也许是一个好人选。”
“徐翰程之子徐行?”
“正是。”
“本宫若没记错,徐行曾经是你在建州的先生吧?去年你在刑部的案子,是他审的。他该是早已认出你了。”
季泠一凛,微不可察地调整表情:“殿下明察。执庸是殿下的人,季泠才是徐大人的学生。”
公主一笑,观察着她的神情:“为何是他?”
季泠笑道:“既然钱莘和张瑛都想杀人灭口,以求无后顾之忧,不如让咱们做了这好事。臣听说,孙立言前两年养了一个外室在长柳胡同的一处小院子里,当时孙夫人闹得厉害,孙立言便少去了...”
“证据可能被孙立言藏在外室家中?”
“暂时也只是臣的猜测。否则钱莘控制了他的家眷这么久,为何还没有得手或销毁?也许根本就不在他家中。依臣所见,张瑛想保举的也是徐大人,想借他的手处置了孙立言,再用这个功劳将吏部侍郎的位子顺理成章地给他。”
“若是我们暗中插手,让孙立言无声无息地死了...徐行也不必上张家这艘贼船了。他不受制于张瑛,对我们才更有利。”
两柱香燃尽后,季泠告退,越兼听诏而入。
徐府内,徐行换上绯色云纹圆领袍,准备好去刑部衙门。
还未出门,览风便前来禀报:“大人,昨日孙立言在狱内被暗杀了。”
他应声,边走向马车边问:“死了吗?”
“没有,被咱们先前安排好的人救了下来,但已经腹部中了一刀,流血过多,怕是命不久矣。”
徐行依旧快步走着,思考一会后低声说:“找个大夫把他的命先吊着,在没有问出册子的下落之前,别让他死了。”
“是。”
览风领命离开,阅云同徐行上了马车。
昨日刘辅钦在散席后特意给他说的一番话,他不是不知道,他若想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就只能依照他们的意思,给一些不痛不痒的佐证出来,草草了结了孙立言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