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是第几次来祁宿的家了,总之并不多。每一次自我介绍时说的“朋友”二字,都慢慢地越说越轻,越说越没底气。确定的关系,不确定的支持,和叔姨见面时没能问出口的是否认可,慢慢地不再渴望得到答案。再慢慢地慢慢地,听钟表流逝而过,听一句又一句说不厌的期许和承诺:
[下次见面,要在若荫的早秋。]
曾经答应你的,时间已经替我做到了。
“很久没来了……怎么想到来这里的?”“不能吗?我的生日都是在自己家过的。”“那这也不是我自己家。”“你以前跟了我,这儿就是你家了。”“什么叫我跟了你啊?!”“那,那总比你之前那个家好吧。”
连知雨刚想反驳,想到无人在意的生日和小小一块甚至都不是整个圆形的蛋糕,想到不会用打火机而愣是被烫得滴下一层蜡油的小蜡烛,想到自己许愿时不小心被风吹灭的烛火,想到许完愿自己默默给自己鼓的掌……
儿时独自一人许的愿,会在长大后,有人陪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实现吗?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打开大门的那一刻,爬满整间屋子的灯条星星点点如繁星亮起,照亮正对大门的玻璃茶几上摆着的几只相框,模糊的青涩回忆在缓缓亮起。
从高一开始,到大二结束,一共五年,每年祁宿生日都会拍一张双人合照。高中那会儿偷不出手机,就把塞在卧室里的拍立得相机悄咪咪摸出来,趁着同学们都散场了赶紧拍一张。大学的时候,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大家面前拍了,奈何家里还有爸妈,不太方便做多余的小动作,最过火也不过是偷偷十指相扣。
累年的相片次第模糊,你许下的每个愿望在我这都通通算数。
祁宿勾着连知雨的小臂,领着他向前小跑了两步,小心而笨重地捧起相框,像当初的少年笨重而小心地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
“我还是觉得拍第一张的时候最好玩了,那时候我不是还在单方面搞明恋吗,刚好你走的最迟,我就死皮赖脸求你跟我拍一张合照,顺理成章留下了这一张。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抱着这张拍立得睡得可香了。你看,那时候你还没留长发,冷着个脸,好帅。”
“大一的小揪揪真的很可爱啊哥哥,那年我最喜欢捏它了——能不能什么时候返场啊~好吧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很宝贝自己的头发,我也很喜欢……”
他渐渐小声,转头看向还在仔细看着相片的连知雨。连知雨发觉讲话声消失,疑惑地看向他,对视的一瞬祁宿坏坏地扬起嘴角,无声地让唇瓣一翕一合。
[有、种、人、妻、感。]
连知雨没看懂他的唇语:“骂谁人机呢。”
听到这句话的祁宿笑得更恶劣了。
看着那毫不掩饰的笑容,连知雨更是纳闷,撇下相片,皱起眉头盯着祁宿:“不是,我留长发跟人机感有什么关系?少上点网,别学到个词就拿来用。”
“那怎么没关系了,自从你留了长发感觉更冰更冷了,人机就是冰冷的,所以才叫有人机感。”“?毫无逻辑可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想顺水推舟胡诌乱扯的祁宿感觉编不下去,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说的是‘人妻’而不是人机。”
对方皱着的眉头似乎僵住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能随便调侃说出这种话吧?”
“其实我很想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刚刚还在谄媚笑着的祁宿敛起了笑意,满是失落地捧起第一年的相片,“是不是和这时候一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不愿意承认你也是。虽然单相思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我不想再走来时一模一样的路。我已经知道终点在哪了,你可以允许我走捷径吗。”
连知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总是挪开视线、转移话题:“距离你受伤不足一天,还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做到布置出这么个场地来的?雇人了?还真是费心了。”
灯条,相框,气球,也许还有一些他不曾知晓的秘密和惊喜。
沉静了很久,久到连知雨都没有耐心、准备把视线投回到他身上时,他哑声回答了。
“这是两年前我给我自己提前一周布置的生日会场地,没过成。因为你提出分手的那天,我就匆忙买了离开若荫的机票了。”
连知雨手一抖,相框微微滑落了一小段,他这才发现手指擦过的地方,因为累年的灰尘被擦去而清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