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柘希被打得歪过头去。
他没有什么表情,并没有因为被如棠打而恼羞成怒,也不感到意外,只默默受了。如棠颓然地靠在柜子上,商柘希站起来拉他,如棠避开他的手。商柘希看了看他的脸,如棠侧对他,耳朵尖、鼻尖都是红的。
“我收拾一下玻璃,你先别动。”
商柘希声音仍是哑的,被火燎过一样,但他喝那么多酒,头还是晕的,还能收拾什么碎片。如棠说:“你别动。”商柘希不听,仍旧走去,如棠说:“你别动!”商柘希看他,如棠终于受不了,转身离开了。
关门声很响,商柘希才回过神,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他有点不清醒,需要一点刺激,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商柘希洗了把脸,手撑在洗漱台上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他是疯了。那么可怕的事,还好没有发生。
他差一点就吻了如棠。
镜子里年轻英俊的男人,五官浸着水,像河底的石头愈发显出清冽感。可他的耳朵泛着可疑的潮红。
商柘希低头,这个角度看下去,不过是西装裤和那双棕色拖鞋,他还给如棠选了一双白色的。他感受到体内流动的欲望在撞击自己,像淙淙的河水一样漫过全身,想要一个出口,是因为酒精。他是疯了。
商柘希低垂着脸,上身还撑着,拳头却重重砸在镜子上。
镜片晃一下,竟是四分五裂。他是生自己的气,他不想被欲望支配,更不想伤害如棠。他只会伤害爱的人。
他是如棠的不幸。
商柘希抬头又看镜子,碎裂的镜子,像是把他的脸扭曲了,眉目也跟着裂开。在那一块完好点的碎片上,映出他单薄的、无情的嘴唇。
仿佛又想起来了,商柘希很迟疑地,戴戒指的手指摸向下唇,似有若无拂过去。镜子里的男人也同样摸嘴唇。不是吻,又像是吻的滋味,如棠的嘴唇。商柘希慢慢放下手,任由被镜片割伤的手流着血,一滴滴落在洗漱台上。
门外不一会儿响起敲门声,文姐轻声说:“可以进来吗?”商柘希走过去开门,文姐是进来收拾的,商柘希问:“小棠呢?”文姐回:“在楼下坐着,他让你回房间睡。我让厨房给你煮了醒酒汤,一会儿拿上来。”
商柘希意识到了,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自己走错了房间。文姐看到他手上有血,投来一个惊惧的眼神,说:“下去包扎一下吧。”
“没事。”
“哎,怎么喝了这么多。”
商柘希走到二楼的栏杆前,低头看沙发上的如棠,如棠抱着身体,下巴颏搁在膝盖上,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
文姐打扫完碎片,出来一看,商柘希还只是站在二楼。文姐不得不下楼去拿医药箱,如棠被惊动了,抬头看她一眼,又扭身看二楼。商柘希对上他的视线,顿了一下人往后退,错开目光。
早上起床,商柘希穿戴整齐,走到桌前捡起那张《仲夏夜之梦》的票,扔进抽屉里。想了一下,又把抽屉打开,票压在其他东西下面。他像往常一样下楼吃饭,文姐一个人在餐厅,商柘希看了看空位,拉开椅子说:“还没起床?”
“小棠一大早就起了,上学去了。”
商柘希还没坐,人定在那里。文姐要帮他拿早餐,商柘希说:“不用了,我不吃了。”商柘希把椅子推回去,发出刺耳的一道刮擦声。他出门走了,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他一直穿过草坪,穿过喷泉。
开车上班如此无聊,商柘希打开音乐。其实是如棠的歌单,上一首是古典乐,下一首就变成了Acg,商柘希听了一会儿关掉音乐。车子开过一段路,副驾驶空空荡荡,空得令人难以忍受,商柘希又打开了音乐。
到公司比往常早,秘书惊讶说:“商……商总。”
商柘希淡声说:“开会。”
秘书看一眼腕表,赶紧下去通知。
商柘希不是古板的人,对待下属也并不苛刻,毕竟年纪轻、会做人,但他在工作上出了名的杀伐凌厉,也不能不小心伺候。
当初商柘希刚到公司,人人都传他是董事长私生子,才有这样的地位,但他很快漂亮地拿下一桩海外并购案,连商永光都没预料他这么有能力和手腕,真把并购拿下了。也有人传他是靠着女友,费尽心机往上爬,正牌女友个个是有背景、有身份的千金小姐,绯闻女友更不计其数,今天跟这个名校女律师吃饭,明天带那个部长女儿打球,余静初知道他这一点,不能不小心提防。
在见到商柘希之前,余静初的朋友说,不就是个男人吗,你什么时候缺男人了。见过了商柘希之后,朋友改口说,为了那张脸也值得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又意味深长说,为了那个身材也值得。
坏男人并不可怕,会追人,肯上进,俊朗无俦的坏男人太可怕。
余静初心道,商柘希只偏爱那一个类型,出身高贵,面容美艳,还要是年纪小、长头发。这个男人多么可恶,从来不掩饰这一点。从前她最爱穿红裙子,爱涂浓妆,商柘希却爱看她素面朝天。他在穿衣打扮那一方面,有着无伤大雅的大男子主义,十分管着她,但余静初并不气恼,她喜欢被占有。
她气恼的,只是他不及时回消息,又约那个女律师吃饭。
到了中午,秘书在办公室忙,电话接进来说是余小姐到了。文件铺了一桌子,余静初敲门进来了。商柘希没顾得上抬头,还继续忙,余静初就拿出午餐,在玻璃茶几上一样一样摆好,又把筷子也摆好。
做完这些,她抬头看办公桌后的男人,商柘希还沉浸在工作中。于是她不满地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脖子,说:“哥哥,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