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缓缓走下山丘,手里马鞭折着,身上白衣随风而起,低垂漫步。
这开匝必不会如此之易,巧娘子与薛郎君那里自是放心,只是这全城百姓不会太乐意。
远处尘烟起,一人驾了马奔来,正是丽娘。
这事,得提早做备。
“二娘呢?”丽娘勒马问。
“已去都督府了。”
马鞭一扬,“哎!”
丽娘面上不见好,“果然,族里断然不愿开匝!即便六郎命令在前,族老只道不去阻拦!其他事全看二娘——”
这已是很坚决的态度了。
卢家在此地威望深厚,不阻拦,便是这城百姓最大的依靠。
几人来至此地两年不足,根基浅,许多事全靠这卢家牵头,没了他们束缚,可想而知,这人该有多难阻抗。
本在她们一方的人早晚会倒戈攻来。
“我先去了!尽早做备罢!”丽娘甩鞭转身,“此事不会太易!”
这一去,心上阴霾又深。
底下人群开始喝起,一天采棉便要开始。
人影被黄田淹没,再看不见。
如今,能备些什么呢?
十天。
二队五队棉花采集应是结束,接下便要做衣,一月,若能成千件送至那京城,许多事便好说了罢。
他不知朝堂,不知天下谋事。
可此刻,能做得只有加了码,为将来早搏一天胜算。
另,风沙去,那古朴的城镇显露一角。
那里也应早加防御。
脚步在这硬地走着,见了前方两人,他道,“陈明,张沙。”
两人来,不知所以。
马蹄越踏越轻,一行人星奔夜骋,食风饮沙,在第四日清晨算是进了城。
到了地本要一整衣脩,谁知早有人前方张望,也是焦急,见了几人没多分辨,遥遥一会,“范戍主!”
随后视线一转,到了两人身上,“便是二娘,李郎君。”
这两道名字说得有意味,巧文下马,看前方人高马大的人,三十有半,一身便衣,神情却还雀跃,可其中自带一股武将的沉练,对待两位小辈亲切得多。
“走,去府里说。”楚练这般说。
到了府上,一番叙旧,一人是避不去的话,楚练也笑了笑,“便让他去军中磨练一番也是好的,我与他那么大时已在这呆了两年。”
三人笑,范阳歌去府上述职,没旁人,楚练眼一定,抬来,“府上你们已不必去了。”
两人一讶,眉头压下,可又听楚练继续道,“那边我已与长吏相商,文贴在此,你们即可拿了此贴让曹兵带官兵相助。”
曹兵即是碎叶县令。
两人站起,楚练笑着道,“知你们时间赶,这事何苦再让你们奔劳。”
“碎叶那水库不大,对我们这天远地高的都督府又相关甚少,是以这边官家还好说话,可回了那小城,便是有了这贴怕二位也是难开这水匝。”
两人对视,巧文道,“便是难开也要开,录事知棉之关紧,这地可不是巧娘一人之利。”
楚练点头,“正是,你知府上怎么道?长吏与各曹也是想见见你这棉衣,平日只听卢司曹如何道,可就不曾见过,听说下月便要成了,不妨先送这里几件。”
巧文抬手,“那是必然,巧娘不忘。”
这事两人心知肚明,一半在那碎叶无堪紧要,另一半便是卢家,若说还有,便是这棉衣,到时少不了孝敬这些府里。
楚练挥手,“去罢,带上望侯,有他作证,这贴假不了,若不是要带他,何妨你们再亲自跑一趟。”
两人拿了章,带了人,楚练笑着,“那边定是不太平,此一行有得走了,快回罢!”
两人身后,范阳歌也来了,不知官府说了何事,她面上倒无来时那么严肃,见了巧文,心一定,“可回。”
一上午吃了顿热饭,喝了热汤,换了快马,这回去三日即可。
远处,楚练见几人走,身后长吏走出,楚练一拜,对方免手,“那便是巧娘子。”
“正是。”
长吏笑,“你说这事,进退两难啊。”
“扬州我那调任的师兄知这棉地动静,早就留书让我一应宽容些,这次,连卢家大郎也亲书过问,楚录事啊——”
“属下在。”
“看来这次这冬衣真要大成了。”
卢家应是得了确切的消息,那边不少人盯着呢,卢家小六的踪迹看似隐蔽,其实全在上面看着呢。
小毛头,想翻天,还是没那么容易。
另,陛下那里,应是也等不及了,这信一来,他便知,怕是就明年了,那战事。
长吏回身,若此次卢家能在战事前立了大功,这世家之紧怕也可以稍缓缓了。
一声叹息,“只是可惜了曹兵。”
“什么?”楚练没听清,问。
长吏摇摇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