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男人慵懒着骨头靠在皮椅上,眉眼轻挑,虽话语中含着淡淡的威胁之意,心中却是忌惮。
尖锐的长甲不经意拂过腰间的银质锁链,又很快离开。
为着穿正装能与人类少女的礼服搭配,锁链被他用遮蔽的术法隐了起来,可冷硬而牢固的束缚感并未消失。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个文明的恶魔。
厄洛尔无法和他的兄弟一样,在天赋开启的状态下将锁链变为武器,便只能承受它对魔力的禁锢。这也让他的行动被迫束手束脚——
何况,她在切西娅手上。
时间倒流到一刻钟以前。
厄洛尔刚打开会议室的门,便察觉到自己进入了别西卜的空间领域。
他抬眼,红眸瞥过座位上依旧是黑袍裹身的别西卜和戴着面具的玛门。
“什么时候,你们变得这么胆小了?”
厄洛尔哂笑,“别西卜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般……成了只藏头匿尾的老鼠?”
他轻慢地打量着玛门的黑白面具,意思不言而喻。
身形强壮的恶魔翘着二郎腿,掀开面具,露出张轮廓分明的帅脸来——
若是林渺在场,定会吃惊于这张脸与幻境中被她定住的山羊角恶魔一模一样,连左脸疤痕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玛门对厄洛尔的恶评闭耳塞听,薄唇扬起邪笑,“我的脸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抛头露面,迟早遭至厌弃。”他挑剔地瞟了厄洛尔妖冶的容色一眼,将不屑如数奉还。
“我被不被厌弃,轮不到你来判断。”厄洛尔眼皮微绷,唇角拉平,转向别西卜。
“先礼后兵,你们大费周章请我来应该不止是‘讨论’些什么吧?”
“我们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别西卜说,嗓音和他的人一样阴柔低哑,“你很清楚。”
“所以,是找着什么歪门邪道了。”厄洛尔作恍然状,“我就是小白鼠。”
“刻耳柏洛斯的作用无可取代。”别西卜面无表情,额上的眼珠里流光更甚。
厄洛尔:“那不去找瑞斯,是打不过他,还是觉得我善?”
“自然是因为你更适合。”玛门插话,道出了他们的意图,“别西卜找到了能够解封记忆核的方法,我们需要进入你的魂海。”
说着,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件锥形的黑色器具,尖端镶嵌着凝固的暗紫色魔焰。
“此物名为‘溯洄尖’,从那位原先宫殿的遗址处寻得,辅以魔力,可觅一切遗忘之事。”
“它只能发挥一次效用……特意为你所备。”
为他准备,进入他的魂海,解锁他的记忆,去寻找那位“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也只是可能而已。
“先不论我的魂海被那次战争损毁,就算完好,你们认为一个恶魔会让旁人随意进出自己的魂海么?”厄洛尔反问。
魂海即灵魂之海,恶魔、天使种族的灵魂寄居地,里面存放着魂魄和大大小小的记忆核。
比“命”更加重要。
百年前那场战役后,地狱犬三个头颅相连的魂海被毁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更是把战役前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厄洛尔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核可能被封锁,但一来没有针对魂海修复、记忆核解锁的法术,二来冥冥之中总有股力量促使着三兄弟抗拒恢复以往的记忆,是以无论是他还是另两个头颅,都没有尝试过解封。
别西卜缓慢地眨了眨眼,淡漠平静的灰眸震荡起波纹,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
“这是我们接近祂唯一的途径。”
“厄洛尔——刻耳柏洛斯,你要背叛祂吗?!”
“背叛?”厄洛尔咀嚼着这个词,蓦地大笑出声,“哈,明明是祂选择了抛弃……”
“祂没有!”玛门大多数时候总是精明爱财的奸商模样,此刻却青筋毕露,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祂不会抛弃我们!”
“魂海,让,还是不让。”别西卜眉眼阴沉,五指攥紧了法杖。
三位高阶恶魔的魔息弥漫在空气中,玛门和别西卜的威压朝着厄洛尔碾去,将他脊骨寸寸压弯。
足够通世故、懂人性的色欲首偏偏最是随心所欲率性而为,极少委屈自己,没人能让他做他不愿的事情——譬如现在,他不愿让他们进魂海,最好的做法便是即刻出手,趁着战斗的空隙瞬移到冥河入口——毕竟冥河界才是他的主场。
可林渺在切茜娅手上。
他不知道切茜娅带她去了哪里,自然也就不能保证将她毫发无损地领回。
厄洛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妥协有多么愚蠢,他单单想到了如果他们不想和自己鱼死网破就不会动林渺,可即使如此,人类少女依旧被置于了险境之中,成为牵制他最好的筹码,随时可能被伤害。
而这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不行”。
他牵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