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送了这些香囊来?
她抬起袖子来,皱着鼻子闻了闻,没闻不出来什么名堂。
这也没什么味道啊……
总不见得是这瑄王想对她示好吧。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周珩觉得她身上的贫民味熏着他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王爷天潢贵胄,从前哪和她们这种人相处过?说不定每日看似同她好端端坐在一起,实则屏着呼吸同她谈话呢。
估计今日是实在忍不住,才当堂离席了。因而遣小满来送些香囊来,让她压一压身上的味道。
不愧是皇家宗亲,行事作风果然妥帖又礼敬,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常青青想了半天,囫囵合衣睡了。打定主意日后离瑄王远些,也不至于叫他为难。
*
翌日,瑄王府。
远远便瞧见绿水边上一个身影,周珩原正要回书房,却改了道换了方向,朝那身影走去。
可谁知随着他渐渐靠近,那人竟拔腿就走,他进就进,他停就停,始终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来回绕了几圈,周珩有些好笑:“……怎么了?你躲什么?”
常青青遥遥躬身道:“请王爷安。”
“站那么老远,我哪听得见你说什么?”
常青青便期期艾艾地走近了,举止间还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可随着她靠近,周珩浅浅拧起眉心:“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常青青:“……”
“不是您让小满姑娘送来的吗?”常青青从怀中掏了半晌,摸出一个香囊来,委婉提醒。
周珩顿了一顿。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昨日离去后,他外出挑了一间买香囊的店铺,将里头卖得最紧俏的味道齐齐挑了一遍——虽说他闻不出什么名堂,可试过之后好歹也不觉得心悸,便通通买了下来。
可今日一见,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
他烦闷道:“这香囊味道太古怪,你换一个吧。”
话音才落,常青青从善如流摸出来一个新的,在他跟前远远晃了一晃,顿时,一股过于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
“王爷以为这个如何?”
“……”
周珩黑着脸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摘了。”
常青青憋了一憋,本想反驳,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好忍气吞声道:“好罢。”
话说完了,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见常青青唯恐避他不急的模样,周珩有些不高兴了:“你今日怎么站这么远?”
常青青眉尾一跳:“怕香囊的气味冲撞了您。”
“不是摘了吗?”周珩不置可否。
常青青想了半天,拣出一句委婉的话:“王爷同我身份有别……距离太近,于理不合。”
非要让她说实话不是?担心自个身上的穷酸味儿熏着这位天潢贵胄的王爷。
周珩道:“这都多少日子了?现在才想起来身份有别?过来。”
被他厚颜无耻的双标行径气得不行,常青青捏了捏指骨,默念几声:吃人嘴短,吃人嘴短!
好歹平心静气些。
她鹌鹑似的走近瑄王,得了命令,坐在凉亭跟前一张玉石凉垫上头。
周珩道:“昨日那些香囊是我随意寻的,如今一见都是俗物。你不用佩了,下次我再去寻些回来。”
常青青挪了挪屁股:“嗯嗯。”
触之温凉,夏日里头用来解热,确实不错。
周珩自言自语道:“倒是怪事……昨日并非起疹子,所以若无必要,也并不需要薰香……说起来,你可有什么喜欢的香料?”
常青青正在心里盘算着玉石凉垫价值几何,猛然被点了名,茫然抬头道:“啊……啊?没有没有。我没什么喜欢的。”
瑄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懒懒的笑来。
常青青便又低下头去研究这翠玉坐垫,却莫名听见一句轻飘飘的问话——
“对了,你那日的荷包,放在何处了?”
她正在盘算这翠玉的来历和价格,一时没听清,惴惴不安抬头问:“什么?”
周珩似乎有些恼:“……没什么。”
常青青见他如此,反倒确信了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思索了一会儿,遂诚恳道:“扔了。”
“扔了?!”
常青青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王爷为何……”
周珩面上紧绷,皱着眉头瞪她许久,问道:“为何要扔?”
常青青老实道:“原先是钩来想送……的,王爷不要,就扔了。左右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周珩反倒更不爽了,质问她:“不是要送我的吗?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凭甚不经我同意就扔了?”
常青青哪见过此等歪理,目瞪口呆。“这……我……”
她如此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惹得周珩笑了一下,他才翘起嘴角,却又强压了下去,哼道:“罢了,那个扔了就算了。你日后……”
常青青只以为是他们皇家之人脾气古怪,纵使不满她胆敢肖想,却也容不得她这外人未经允准处置属于天家的东西。
因而忙告罪道:“王爷请放心,先前是我逾矩,痴心妄想斗胆想用粗鄙物事污了您的眼……还请王爷恕罪,我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她竖起手指,面上一片恭敬,全无从前用眼睛乱看他的放肆。
都这样说了,瑄王应当不会记她之前逾越的仇了吧……
哪知一席话出来,却惹得周珩愈加不快。
他眉梢原先的笑意顿时淡了下来,削她一眼,拂袖离去了。
杵在原地的常青青直起身来,张口结舌。
他这是……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