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刹那,他见许令禾挡在韦双靖面前旋身挥刃,杀意盈满那双眯起的杏眼,他呼吸一滞。
原本那点对世界、对天道的怨愤,消去大半。
师妹昔日,并非如此,终归还是他连累了她。
许令禾若有读心术,只怕要狂翻白眼。盖因她在韦双靖的助攻下,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此时心里只想着一个字——赢。
她摆手示意韦双靖停步,师姐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前番二人一引一攻的消耗战方式,也已经被那长得十分抽象的怪物摸清。
‘师姐,你凰火可还能使?’许令禾脚下稳稳扎地,眼神紧锁敌人,脑中传音道。
‘还能…烧它一次大的!’
韦双靖咬牙回应,双臂因力竭而剧烈颤抖,掌心凝聚起微弱却炽热的凰火。
许令禾合并双剑,准备来个火烤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剔透的晶石飞出从齐毓身后的静室飞出,带着微弱却与山河图景同源的灵力。
晶石与齐毓擦身而过,他瞳孔紧缩,躲闪的动作有一瞬迟滞,甚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这颗石头,奈何它速度极快。
那是明流玉的天生娲石心!
齐毓怎会不明白明流玉的心思?他一剑荡开围攻而上的魔将,凤眼中血丝爆裂,他疾追想要抓住娲石心。
他知道,那是明流玉燃烧最后神魂本源,强行联通的最后一条生路。
山河图景即将彻底崩盘湮灭的最后一刻,娲石心的没入,激发出一道指向性极强的涟漪,顷刻之间扫过地底。
精准笼罩在齐毓、许令禾和韦双靖身上,包括已经疾行逃跑几里路的残部众人。
下一刻,空间剧烈扭曲!
被娲石心力量包裹的众人,身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石子,眨眼间变得模糊,旋即凭空消失。
而山河图景也在完成使命后,若星辰燃尽,彻底暗淡、崩碎、消散。
一同消散的,还有明流玉此前残留的气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逃了!!竟就这般逃了?!”敌首狂躁地巡视四周,发出愤怒的咆哮。他感觉不到丝毫漏洞,想从中找出空间法器的痕迹都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
某处完全陌生的、弥漫着薄雾的莽荒丛林深处。
空间毫无预兆地扭动,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抛出,重重地摔落在厚厚的腐土和长相奇异的灵草上。
“靠…咳咳咳!”许令禾第一个挣扎着爬起,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眼前金星乱冒。她敲了敲昏沉的脑袋,警惕地看向四周。
入眼是遮天蔽日、从未见过的巨大树木,树干呈现怪异的灰色纹路,乍一看像一张鬼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又略带腐朽的异香,天空被浓密的树干遮盖,只有些许斑驳的日光艰难透下来。
韦双靖趴在她旁边,一张白净的脸上满是淤泥,狐尾无力地耷拉着,似乎晕了过去。
齐毓躺在不远处,九州剑似乎接了他一把,这才没有像韦双靖一般摔进淤泥里,他的身边则零散地躺着天域的人。
而稍远处,无咎仰面躺倒,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他手中还紧紧攥着的,是从明流玉身上扯下的衣袍一角。
许令禾默默掷出一道防护罩,接着又脱力似的躺下。
茫然地注视这颗巨木的大叶子,她脑子一片空白半点想法都没有,真的好累啊……
玄灵宗。
闻鹊伫立高台,陈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指着南元洲方向未散尽的灵力乱流,声音凭借灵力传至全场,冰冷而极具压迫感:“诸位都看到了,山河图景现世即陨落!云涯客何等奇才,终是身死道消!魔患已非疥藓之疾,而是悬于我等头上的利刃!魔爪深入望墟界腹地,焉知明日不会兵临你们山门?!”
闻鹊雍容的脸颊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微红,她将每一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金舵主,万东道友,以及今日到场的诸位!极北防线乃望墟界的屏障,如今魔族嚣张至此,我先不论它们是怎么突破两道防线的。我就请问诸位,尔等还要为区区驻军权限争论不休么?!”
“开放防线,允许各宗派世家协同镇守,已是刻不容缓!若仙盟无力或无心,我玄灵宗愿联同志同道合之士,自往极北,以身卫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将明流玉此番短暂现世与极北驻军做捆绑,占据道德高点,将了仙盟一军。
金所愿脸色铁青,好一手借势!他强压怒火,沉声道:“闻掌门稍安勿躁…魔族肆虐,仙盟责无旁贷!但极北防线驻军涉及整个望墟界布防调整,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查明天域幸存者下落以及明流玉陨落真相!”
“探查?”闻鹊冷笑一声,语气不容置疑:“昔年天域惨案你们探出了什么东西来?”她只差言明仙盟无用!
“师弟!”
“在。”镜澜真君温声俯首。
“你带领执法堂精锐,点齐各峰好手,速至吞日城!务必找到…明流玉遗脉查明真相,若遇魔族,格杀勿论!若遇…”她目光扫过金所愿,“若遇其他干扰者,以捍卫本宗为先!”这命令下的杀气腾腾,直接宣告玄灵宗对吞日城事件的主导权以及武力介入的决心。
“遵命。”镜澜真君领命,化作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紧接着便有数道身影争先恐后跟上他的脚步,生怕自己落了什么先机。
“闻鹊!你这是何意?”金所愿怒喝。
“金舵主!”云鲤仙子双目通红,翩然上前语带讥讽,“天域百年血案悬而未决,明流玉今日以命示警……线索就在吞日城!玄灵宗既是望墟界的一份子,况且还是上古大宗,就近调查,清除魔患有何不妥?!难道仙盟想独占线索不成?”
水舟道人站在人群后,看着云鲤为闻鹊摇旗呐喊,不由自主的又想到明流玉,心中忮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