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章的眉头则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诧异。
钱青青面不改色继续道:“子静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我与子静是一见钟情。虽说他家贫,但我偏喜欢他。不想他胡思乱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懂不懂?”
李关崖闻言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小姐!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啊!”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李月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钱青青只想快点将这件事按下去,开始编起故事来:“你可知我落水快死的时候想些什么?河水又深又黑又冷。我那时怕极了,只想着若有人来陪我……无论生死,我都待他好一辈子。”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李关崖目瞪口呆,听天书似的:“大、大小姐……”都结巴了,“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回换作钱青青嘲讽:“我何时和你开过玩笑?猪脑子。”
李月渐渐接受后转为老怀安慰:“好、好得很。”她变得慈祥起来,“青青你经历此遭真是长大了!你娘和我都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愿你能得一心人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关崖只好将宋章放下,思忖片刻又语带威胁地对宋章说道:“大小姐心仪你,以后你们俩只管踏实过日子,钱家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我来处理。”
宋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默默地拄着拐杖回屋去了。
钱青青则跟在他的身后也进了屋。走之前,她看着满地的药材,对李月说道:“李姨,等用过晚膳,我和你一起收拾。”
宋章和钱青青走后,李关崖感慨地对李月说道:“大小姐的性子变了好多。”
“虽然时间短,但她经历了很多事。”李月叹息道,“古话说时移世易、人心会变。青青经历一劫,性子大变也是正常的。”
“很好了。”
李月真觉得钱青青的变化在意料之外的好。
青青现在变得会好好说话了。像刚才她将宋章逐出去,要是以前,肯定会为她的擅自做主气得砸桌子,不会多说半句。但此刻她却耐心地解释,走之前还主动提起要帮着干活。
这让李月心里很高兴。
李关崖也觉得大小姐这样的变化不错。以为她被逼成婚,会见到一个更加沉默寡言、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她原是有心上人的,他知道。若说金陵城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大小姐,这话也不对,还是有一个人的。
但看样子,钱青青已经不再爱那个“心上人”,李关崖原本不反对他们的事,他也没有权力反对。但现在,也挺好。
屋内。
钱青青掩上门,长吁一口气。
李月算是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了,没有怀疑她的异常,看着还接受挺良好,这让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将李月当下人,而是亲人,下人可以随意恐吓,让他们离得远远的,但亲人却要朝夕相处,总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与其费尽心思地装,不如一开始就做真的自己,让他们早点接受。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李月将她前后的变化归结于受太大刺激,这样也好,挺合理的。
“咳,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
宋章绝不是好糊弄的,能骗得过李月和李关崖,全因他们对自己无条件的信赖与爱护,但宋章不同,像他这种身居高位者,疑心极重,钱青青不得不编撰一番解释之词,大有点儿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感觉,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却不知,在她关门的那一刹那,屋中微弱的烛光一闪即灭。
黑暗中,一支利器抵上钱青青的脖颈!
背后那双浓黑的眼,已有了杀意,连带声音也极为低沉。
“你如何知道方进山?!”
“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从遇见钱青青,他就发觉周遭的一切都与上一辈子有了微妙的不同。身经百战,审过的敌人、奸细无数,早就敏锐地察觉到钱青青的异样。
战场瞬息万变,然则变化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尤其是宋章本还想依据上一辈子的记忆重新布局。
钱青青这个变数,令他格外不安。
多年生死考验练就出对危险的嗅觉告诉他,钱青青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钱青青了!
他的身份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宋章的利器毫不留情地死死抵住她的咽喉:“除了方进山,你还知道什么?!”
钱青青背后竖起一层汗毛:“你……你放开我,有话好说。”怎么还动手呢!
宋章:“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钱青青:淦!
这位果然不好骗!
没想到,宋章在军中训练多年,毅力如此之强,即使重伤未愈,仍能使出杀招。
静谧中,钱青青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额上沁出了细细一层冷汗。
只要身后之人稍微用力,她脖颈上突突跳的血管能立刻破裂,大动脉血崩,瞬间就能毙命。
她尽量克制着恐慌,试图用平稳的音量回答。
“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你、你冷静一点……听我……听我解释……”
“闭嘴!”
钱青青头顶上响起颤抖的声音,甚至比她更加恐惧:
“你!给!我!放!手!”
钱青青:……???
她感受到宋章握着利器的手抖得像筛子一般。
放什么手?放手什么?
神思归稳,钱青青恍然大悟:
她背在身后的手心传来的触感是一团满满当当的……
天哪!
求生的本能都让她干了什么!
钱青青头皮一炸。
整个人都麻了。
“啊……放、放……手!”宋章咬牙切齿,几乎求饶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