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余籁鸣吐出气,眼底盛疲。
余依雾提灯走来,灯之华丽,色染丹墨,状如墨菊,其芒如夜月纯白。
作为唯一的光源,余籁鸣下意识往她那挪了几步。
余依雾注意到他这小动作,微不可闻地叹气,“这灯你且先用着,我不能留在这太久。”
结果余籁鸣愣是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略带复杂。
见他不动,她索性直接将灯塞进他的手里。
不慎一触,冰凉惊扰了温热,将怔然的人拽回现实,不由暗惊:为什么这么冰?
欲挽留之际,冰冷的手很快抽了回去,像是在特意避着他一样。
余籁鸣心下一沉。
余依雾只叮嘱:“此处气息凶厉,切勿大意。”
她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整个人融回黑暗消失。
余籁鸣盯着灯中火,火暖着脸颊,他忽而笑出声,可很快又笑不出来了。
黑暗中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是瘟神吗.....这么避着我。”嘀咕完,他又突然一顿,心想:他好像的确是瘟神,一出生就连累生父母和家族。
“.........”他阖眸垂头,不看这片无尽的黑暗,可就算如此,还是觉着有千万尸手攀上自己,要将自己拖入深渊。
一声尖锐,如镜般的黑暗忽地破碎崩裂,落下一幕繁华市井——
宽敞的大街两旁店肆林立,暖黄彩灯高高挂着,给这繁荣的街道添了几分温暖惬意。
人流如织,车水马龙,隐隐传来摊贩卖力吆喝,酒客畅兴醉谈,文人悲春伤秋。
络绎不绝的人群与余籁鸣擦肩而过,像是没看到他一般。
余籁鸣一看。难道这里不是咸万城?
思绪闪过,脚下陡然掀起阵阵罡风,卷着血腥,覆盖繁华。
玄袍猎猎,神色凛冽,直至眼前一变——
昏天暗地,黑云翻涌,熊熊阴火肆无忌惮地扩张领地,舔舐着断垣残壁,比寻常烈火还猛烈。
绝望的嚎啕充斥着整个世间,阴火冲天,作势要将嚎啕烧得一干二净。
屋檐断桓坠落,砸死屋下人家,酒楼轰然倒塌,血流如泊,唯有残臂垂吊在外。
许是灭城之时。余籁鸣环顾四周,徐徐走着,每路过一片伤亡,那般撕心裂肺的惨叫似要冲破耳膜,实在惊心动魄。
平静裹住了满是血海尸山的瞳仁,令人察觉不到那细微颤抖。
走着,意外撞见一个跪在尸体前的布衣孩童,望着单薄的后背乌发,一丝熟悉忽窜心头。
不知觉中,他已蹲到孩童旁,伸手撩开那绺碎发,紧接着,原本淡定的眸光生了惊诧。
孩童面色惨白,嘴唇干裂,泪水如连珠断落,眼中似只有那尸体,六神无主地低声:“兄长.....你怎么了,理理我好不好?兄长.....”
是幼时的沈亦秋。
余籁鸣未见过如此失神的他,一时心如刀绞,不住地抬掌替他拭泪,低低道:“临眠.....”
眼前,被称为“兄长”的尸体早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是焦黑血肉,无一完好之处。
可沈亦秋还扒着残破衣角,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