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日清冷,少有向外表露情绪之时,可现在是真生气了,几句话下来,周围人感到一阵寒意。
众人一看,林昨暮这是铁了心要保窦玉罗,直接拿出万源宗和梁王府压人。
林昨暮随身佩剑锃地出鞘,与对面的太威派肃然对峙。
谁也想不到,外头人、妖对垒,血雨腥风,殿内竟然也屏声静气,杀意深深。
柳媞是个细心人,发现自刚才起,苗木芓便咬唇垂目,似想说话又顾忌着什么。
她悄悄走到苗木芓身边,轻问:“苗妹妹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苗木芓看看前头被围住的林昨暮并窦玉罗,又看看柳媞,摇摇头:“没什么。”
柳媞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我昨天跟你说一见你就觉得亲近,好像上辈子就是姐妹似的,这并不是虚言,只是你我姐妹见面,还想多说说话,偏又碰到了这等事,也是遗憾。”
柳媞也看向前方,道:“我从来都是一片真心,为了整个修仙界能多几分安宁,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她轻轻叹气,“可叹众人不齐心。”
苗木芓咬唇越来越紧,她只做不见,又道:“前日在秘境中,你心中维护师门,维护窦师妹,说了我几句,我一点也不怪你,晓得你同我一般是纯净心肠,一心为公的,爱得不行呢。”
苗木芓听她一席话,心中大震,她亲娘去得早,由父亲抚养长大,生活里从来没有一个女性长辈同她说些贴心窝子的话。
昨日柳媞就亲自来找她,对她嘘寒问暖,如知心姐姐一般,温柔亲善,现今跟她说了这番话,亦叫她明悟了。
只要一心为公,为了这个天下太平,柳媞忍辱负重在飞素宗暗藏数年,终里应外合灭了妖女妖宗。
自己怎么能为了窦玉罗的一点点恩惠,为了万源宗的脸面,就置苍生于不顾?
苗木芓定了主意,高声道:“窦玉罗没有时间杀人,不代表别人没有时间。”
众人听到声音齐刷刷看过来,方精西忙道:“你知道什么?速速道来。”
苗木芓抬首朗声:“万源宗中许多人都知道,窦玉罗在宗中还有个弟弟,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窦玉罗给他送的丹药极多,像璩长老手上这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郁舸难得脑瓜灵光一回:“听你的意思,难道几日前她这个弟弟正好不在万源宗?”
苗木芓点点头:“正是,恰是在十日前不见了踪影,一个外门弟子突然不告而别,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再见到他,就是前日在秘境之中了。”
华九道:“照星年少贪玩,未禀告师长偷偷礼离宗出去玩耍,是他之过。前两日我发现他喝多了睡在路边,久唤不醒,恐他一人生出危险,只好将他装入乾坤袋中,若不是被郁舸拽出来只怕他现在还睡着呢。”
苗木芓又道:“可刚才在院中,第一个感受到邪气的地方,也是元照星的屋子。”
苗木芓咬咬唇,接着道:“刚才在院外,大家都中了妖术时,我却隐约听到,你叫他照星。”苗木芓有一祖传之物,随身佩戴,可助她一瞬时抵御幻术,神台清明。可也只有一瞬,而后她又恍恍惚惚,不晓天地不分乾坤。
华九面色一变,马上道:“你中了幻术,见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过都是虚幻,不足为证。”
郁舸再次难得脑袋灵光,速速将信息串接起来:“昊旬门灭门之时,他正好不在万源宗,无人可证他的行踪,妖魔来犯之时,他又正好在我太威派,更巧的是,他还有你送给他的清心丸。”
郁舸冷笑:“不论苗姑娘听到的是真是假,总之这么多巧合能凑在一处,那就不是巧合了。”
审旦支最不愿与太威派冲突,他上前几步,欲做个和事佬:“现在大敌来犯,咱们何必自己先伤了和气,当依林师兄所言,咱们先同力解决了外头的妖魔,再来论昊旬门之事也不迟。”
见柳一语不答,方精西立即斥道:“这是什么话!我太微弟子浴血奋战,现在放着内奸不除,如何给他们交代?”
郁舸亦跟着大喊:“内奸不除,咱们内部尚不安定,不知什么时候会不会被所谓的自己人背后架刀,这种情况如何去抵御妖魔?”
华九闻言冷笑,柳一语几年过去一点长进也没有,对着人就喊打喊杀,对着妖就腰酸腿软。
这时,刚才悄悄出去的柳媞复又快步走进来,同柳一语耳语一二。
柳一语讶异:“竟有这事?快快拖进来。”
只见柳媞冲门外一招手,就有几名弟子拖拽着昏迷不醒的元照星走了进来。
他们丝毫没把他当作人,粗暴地拖拽着他的衣服,经过门槛时也不使力抬上一抬,任凭他的身体重重撞上门槛,又落在地上。
几名弟子将元照星的身子拖进大殿,又狠狠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应是后脑勺着地。
后面的弟子行礼向前迈一步,正正踩在他的手上,大概是觉得不够解气,又加重力道左右转动碾压,仿佛要把他的手骨碾碎。
“启禀掌门,元照星已抓了过来。”
元照星的三魂七魄已分出一部分去控制诱灵,如今躯体内剩下的魂魄,不足以支撑他醒过来,但痛感仍是有的。
他喊不出来,动不了,却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华九见他们如此糟践元照星,哪里忍得,从怀中抽出鞭子就要打过去。
岂料被林昨暮拽住,他道:“元照星的确不对劲。”
元照星不对劲,这任谁也瞧得出来,璩和快步走过去,抓起他的手一搭脉,惊道:“怎么好似魂魄不稳。”他凝出一丝真气要探去元照星经脉。
谁想刚至曲池,只觉一股霸道无比的刚厉劲气汹涌而出,将他猛地轰了出去,其力道之大犹如江海奔腾,势不可当。其形又与当初林昨暮的截然不同,霸道强劲许多。
璩长老真气被轰出,自身被反噬得厉害,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捂着胸口,艰难道:“好霸道的真气。”他捂嘴咳嗽,喉头血腥气不止,“他行了分神术。”
“分神术”几个字一出,连柳一语也变了脸色,分神术他只在古籍中见过,将一个人的魂魄分成几份,同时控制几具躯体,其如何凶险难行不说,最重要的是,此术非人族可用。
他一指剑气刺过去,果然在靠近躯体时被猛地弹开。
柳一语冷哼一声:“这邪物有些水平。”
他一个眼神,方精西立即闭目凝神,周身真气涌动,一袭青色长衫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片刻后突然睁开双眼,“玄霜破邪阵,起!”随着一声怒喝。
一股股冰寒刺骨的玄霜真气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之内,冰霜凝结,寒风凛冽,仿佛置身于万年寒冰之中。
元照星的身体被笼罩其中,瞬间被冻成冰团。
他这一出手,实叫人大开眼界。
玄霜破邪阵乃是方精西的独门绝技,将妖魔冻在其中,以天地间极寒之气为引,慢慢消磨,最终将妖魔化作一缕飞烟。
邪神之力先前被华九压了五分之四,剩的这些又被元照星自身的神魂束缚阻困,如今再剩下来的,如何与玄霜破邪阵相抗。
华九见元照星迅速失了血气,再耐不住,她欲挣脱开,却被林昨暮抓得死死的,他问:“他非人族,怎会是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