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白予乐一拍脑门,钢结构打出来的阁楼已经年久失修,平时就算只睡他一个人,他也不敢把棉被之类的大件重物放太多在上面,要再加百十来斤,还真说不定。
他咯吱咯吱爬下来,把折叠梯收上去,拍了拍手上的灰,脑子里灵光一现,说:“诶,你可以上我家睡啊!正好我再找两套床单被褥,不然明天买了床还没铺的。”
成默疑惑道:“你家?”
相处这么久,白予乐已经能秒懂他那些懵住的潜台词,解释道:“我还有个家,就在附近楼上。”
成默忐忑的表情中夹杂着惊喜:“你要带我......跟你回家?”
“对啊,我家有三个卧室。”白予乐正打帘往外走,并未没看见他的脸,“咱们就两个人,够够的。”
成默跟个火车头似的撞开帘子,一把抱住他,语气充满喜悦:“小白,你对我真好。”
白予乐让从后面抱住,本是下意识要挣扎开,抬手却忽然停了动作,随后轻拍了拍成默勒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垂下的眼帘中翻涌着复杂情绪,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当然了,大哥,你也对我很好啊。”
颈窝覆过一片刺痒,成默又在蹭他了。白予乐强忍着脊椎过电般的别扭感,僵了一会儿,轻轻拽下成默的手,旋出身体微笑道:“大哥,你胡子太扎人了,你去卫生间拿我的剃须刀刮一下吧。”
成默沉浸在幸福之中,听话得要命,当即转身就去。
卫生间镜子前一左一右放着两副牙刷口杯,中间丢着个电动剃须刀,成默低头洗赶紧脸,一抬头见白予乐站在自己身后,只当他监工自己,迅速又仔细把胡茬刮了个干干净净,转头邀功似的把脸凑过去给他看。
白予乐倚靠门框抱臂,见成默靠近,忽然往后退了两步。成默眼里滑过紧张,忙也追近两步,白予乐歪头盯着他,曲起的指节抵着下唇,说:“大哥,你太高了,你低下来点给我看看吗?”
成默俯下身,白予乐皱起眉,又说:“挡着光了,我看不清楚,你能......”
“怎么?”
白予乐被指节挡住的唇角不自觉勾起来,胸腔里心脏咚咚直跳,强装镇定,笑着说:“你能跪下来给我看看吗?”
成默见他又是让自己抱,又是对自己笑,焉有不依的,当即单膝跪下去,仰起脸望着他,心中满怀期待。
但白予乐只是静静打量着成默,久到成默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时,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抚上成默的侧脸。
“刮得很干净嘛,真乖。”
微凉的指尖在脸颊上缓缓游走,袖口残留的洗衣液香气窜进鼻腔里,成默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像又回到了昏迷时的混沌。浑浑噩噩中,那柔滑的手指,扫过面颊的馨香,在失去过往人生的迷惘之后,成为了记忆的伊始节点。
颧骨贴上一片冰凉的硬物,他睁开眼睛,看见白予乐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脸颊上那温暖的柔软感一触即离,白予乐直起身,指节抵着嘴唇动了动,眼睛蒙在印了皮肤油脂变得模糊的眼镜片后面。
虽然一切发生的很快,但他确定白予乐刚刚亲了他一口。
成默摸了摸脸颊被亲过的位置,怔怔出声:“小白。”
“晚上吃面吧还是。”白予乐低着红透的脸转身就走,“看一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
打开的冰箱冷藏室前,白予乐双手撑着边框,低头做着深呼吸,冷气阵阵扑到脸上,也褪不下去燥热。
只是想试试成默到底能顺从自己到哪个程度,没想到对方竟真的百依百顺。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有“命令”这种行为,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完全掌控他人的感觉,的确让人上瘾。
从低下头,到跪下来,再到随心所欲的触碰。
他们明明没有关系,但在成默一步步臣服的过程里,他心里却生出一种非常满足又非常羞耻的兴奋感,好像完全占有了某个人——这个人究竟是现在温顺的“大哥”,还是过往凶狠的“成默”都不重要,只是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白予乐觉得自己很坏,又觉得命运已经剥夺了自己那么多东西,他只是要一个能陪着自己的人而已,也不算太贪心吧?
想让对方就这么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吃饭,看店,买菜,只是这么一个很小的愿望而已。
他拿起一颗生菜,关上冰箱门,成默直愣愣站在他面前。这次他只是深吸了两口气,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吓。
成默松开捏在手心里的铃铛,晃出清脆两声。成默看着体型沉重,走路却非常轻巧,又故意捏着铃铛,难怪白予乐没发现他。
“小白,你亲我了对不对?”
白予乐佯装镇定的假面裂了道缝,瞬间面红耳赤,假装没听见,拿着生菜背过去。成默不依不饶,追着问:“对不对?”
“没有。”白予乐埋着头掰生菜。
“就有。”成默单手撑着台面,弯腰凑到他脸跟前,“我知道。”
“知道还问?”白予乐把手上生菜一摔,恼羞成怒:“对,亲了!你想怎么样?”
成默皱眉思索片刻,抬手一指自己右脸:“那这边再亲一下。”
白予乐愣了许久,反应过来臊得一跺脚,抓起生菜往他身上一丢,甩开帘子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听见白予乐在外头骂小卷儿。
“小卷儿——天都要黑了还在外面野——有本事你别回来——当野狗去吧!”
凌晨两点,成默站在门前那颗大柳树下,家乐超市的灯牌终于熄灭,白予乐锁好门,转身走下台阶。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并肩而行,拉长的影子融在一起。
白家离家乐超市不远,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比起深藏在小公园背后的筒子楼,靠近主干道的居民楼外墙稍微整齐些,但住的人少,又时值深夜,没有一盏亮着的灯。
声控灯坏了,白予乐走在前面,打着手机电筒领路。
上到三楼,301的门上前还倒贴着福字贴画,左右的对联却已经被手贱的孩子撕了个七七八八,白予乐低着头,径直开了门。
“拖鞋。”
门被成默轻轻带上,白予乐弯腰站在打开的鞋柜前,将两双凉拖鞋丢在地板上。
成默扶着柜子换了鞋子,白予乐已经先换好走进去开了客厅的水晶灯,成默举目环扫,客厅不大,水磨石地板积了灰,显得更加陈旧,桌椅沙发都罩着白色塑料布,颜色朦胧。
泛黄的墙上残留着些钉子和胶带痕迹,钉子四周的墙壁都空出了方形的白块,看起来之前应该是挂着照片,但不知为何全都取下了。
“大哥,你先去洗澡吧。”白予乐穿进走廊,啪一声打开卫生间的灯,窄浅的走廊亮起来,带亮了隔壁厨房里的一角。他很快退出来,拐进了一间卧室,边走边说:“我换床单,你先洗,等下我给你找衣服。”
“好。”
成默进到卫生间里,卫生间只有五六平米,同样虽然落了灰显得黯淡,但收拾得很整洁。高处透气窗上放着瓶瓶罐罐,洗手台镜柜旁的小篮子塞着发夹卷棒。
他愣了一下,转头瞟了眼外面,关上门拿起缀着泛黄珍珠的发夹,珍珠有点掉漆,看起来就是日常用的便宜货,夹齿上还卷着几根染红的长卷发。
白予乐把自己房间里的被套床单扯下来,打开衣柜找了新的换上出来,卫生间里已经响起水声,成默正在洗澡。
玄关的鞋柜没关严实,翘了点半扇出来,他走过去,弯腰正要关上,却看见了半干的柜子缝隙里一只红色的高跟鞋。
他愣了许久,才伸出手,轻轻把柜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