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程槐清扭头看向卡座的方向:“我朋友也能送我,不劳烦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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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佳嘉觉得许润自从抽完烟回来,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像是和人赌气。
之前的游戏还能说有输有赢,但他回来后一直在赢,每次都是在翻开第二张牌的前一秒就抢先压了高低,完全不给别人一点赢的机会,酒也只让程槐清旁边的两个男生喝。
一局游戏快进成许润压高低,下一秒另外两人就端杯喝酒,其他人也毫无体验感可言。
五六轮下来,那两人喝得七荤八素,告辞跑路。
今晚让人喝了太多酒,何佳嘉心里过意不去,找了个借口追出去给他们小费。
卡座顿时只剩下许润和程槐清。
“现在呢?”许润垂眸洗牌,好似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慢条斯理地开口:“可以回家了吗?”
被许润这么一搅,程槐清这会心情差到了极点:“这么做有意思吗?许润。”
“嗯。”他抬眼看她,“挺有意思的。”
程槐清斜睨他一眼,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拎着包包起身往群魔乱舞的舞池里走。
忽然,她腰上一重,身体失重,脚底踩空,被人从身后掐着腰拖着往外走。
“许润!”她吃痛,伸手掐他的胳膊,“放开我。”
许润像是没有痛觉,一声不吭,也不放手,固执地要带她走。
程槐清想挣扎,但许润太高,这个姿势就像她被夹在他胳膊里往外走,实在不雅观,一路都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
她觉得丢人,只好用手捂住脸。
到了酒吧门口,许润终于肯放手,低头问程槐清:“你带家里的钥匙没有?”
他出门急,没有带。
程槐清背对着他,犟着不说话。
许润隐约觉得不对,扳着肩膀强行把她转过来。
只见她满脸通红,正用愤怒的凶光瞪着他,眼睫湿漉漉的,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许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失去了全身力气。
“我有欠你什么吗,许润。”她仰着脑袋,像受了委屈的猫:“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怔怔地看着她,脑中好像有千百种声音在冲撞,体内什么东西突然又冷了起来。
一片混乱里,他本能地抬起手,替她擦眼泪。
“不用你假好心。”
程槐清推开他,拗着下巴转身跑到马路旁,伸手拦车。
许润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像飘在水面上的浮木,摇摇欲坠,随时会翻落。
他捻了捻湿润的指尖,脱下自己的外套走上前裹住她冷风里单薄的身体。
“对不起,清清。”他声音夹杂着细微的哽咽,有点沙哑。
程槐清一动不动,低头看他半蹲着身子替她一颗一颗系好钮扣。
“我恨你,许润。”眼泪掉个不停,她讲话还带着抽噎。
“嗯,我知道。”
“我说我恨你。”
“嗯,我知道的。”
“我不想要再看到你。”
“……”
许润沉默地替她扣好纽扣,捞出她被衣服压住的头发,用手捋了捋,仔细拢在她耳后。
“不哭了。”他伸出拇指擦去程槐清眼角的泪水,“妆花了。”
“关你什么事!”
程槐清拍掉他的手,一点不怜惜地用他的高档西装擦混着化妆品的眼泪,灰色西装的领子顿时黑黑白白脏了一大块。
看到那快难看的污渍,她心里突然好受了一点,抬头想给许润添堵,却未曾想他正低头看她。
一辆车打着远光灯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许润背后的整片夜空都亮了起来,他们的脸在那一刻离得如此之近,他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眼尾染着粉红,和酒吧里的男孩一样。
他是因为喝多了酒,你呢?
许润,你为什么红了眼眶?
万籁寂静,她跌入卡吕普索幻境。
她不自觉地从宽大的外套里朝他伸出手,盲人点字一样仔细临摹着他眼睛的轮廓。
许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喉结滚了滚,一双手僵硬地放在身侧,攥了又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忽然抓住了程槐清的手腕,将她的整条胳膊塞回西装外套。
“我去接你嫂子出来。”许润艰难干涩地开口,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幻境碎裂,他粗暴地将她拖回冰冷的现实世界。
程槐清还是程槐清,许润还是许润。
他有心爱的未婚妻,前途一片光明。
她还是那个内部早已腐败,即将自毁的烂泥潭。
程槐清套着他宽大的西装外套焉焉地站着,捻着指尖,心酸得抬不起头。
“许润。”她叫住他。
许润停了下来,缓慢转过身,看见她低头解外套上的扣子,满眼疑惑。
解完扣子,程槐清脱下外套,问他:“我脸上的妆花得很难看吗?”
许润摇头。
“那我好看吗?”她站在一片霓虹灯牌下,扬起脸对他笑,眼睛里的光亮好像要溢出来。
许润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她踩着高跟鞋小跑到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将外套往他头上一套,扯着他的领带强迫他弯下腰。
许润的唇角立刻感到一片湿漉漉的温热。
程槐清吻了他,轻轻的,像蝴蝶翅膀一样。
他呼吸一滞,心脏顿时裂开一条缝,不停往外冒着酸汁。
他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眼前一片漆黑,许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外套里程槐清缓慢的呼吸和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
“许润。”程槐清松开他的领带,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问:“这么大费周章想把我弄回家,为什么?”
她眼睛很亮,哪怕是这种情况也依旧很亮,仿佛只要对视就能看穿他。
“许润,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润垂下眼,喉结滚了滚,再开口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程槐清!”他似乎真的很生气,一把拽开她的手,扯掉了头顶上的外套。
“我是你哥!”他捏得她手腕生疼,厉声警告:“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