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崎依旧微笑着，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不是喜欢甜食吗？”他的语气甜腻得不行，眼神柔和得都要滴出蜜来了，还带着一丝隐约可察的矜傲，“所以我改良了一下，我查过资料的，甜粽自古有之。”
江霁月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她鼓起勇气把手里的粽子轻轻掰开，粉色的糯米里面还夹杂着草莓果肉呢，与融化的奶油交织在一起，甜腻的香气伴随水果清香，还混合着箬竹叶的香气扑面而来，在她的鼻尖形成一种矛盾的冲击。
她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雾崎。”
“嗯？”
“所以你就……”江霁月手指微微颤抖着把粽子放回竹盒，她看向这位似乎十分得意于自己的小巧思的混沌艺术家，正对上他期待的目光，那双总是流转着雾蓝色幸运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
她眼神复杂，声音有些发颤，“你就做了这么一个……甜品粽子？”
雾崎的笑容微微僵住，他敏锐地捕捉到江霁月那一缕混乱的能量波动，那绝对不是惊喜该有的频率……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银河甜点师，破天荒地迟疑了一下。
“观测者小姐觉得……这些粽子，不合你的心意？”
江霁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粽子，至少她吃过的粽子，在她的认知里，要么是咸香油润的肉粽，要么是清甜的白粽子蘸糖，顶多再有红枣豆沙那些甜粽。
而不是甜点。
空气一时沉默，咖啡厅的背景音仿佛在这一刻也全部消失，阳光依旧温柔地洒在桌面上，照亮了这场文化认知的鸿沟——或者说，应该是银河甜点师的灵机一动。
雾崎微微蹙起眉，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精心制作的粽子，那些精挑细选的糯米，那些选择最优产地的水果，还有那些用混沌能量保证新鲜的箬竹叶……
他再抬眸时，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受伤：“观测者小姐觉得……这些粽子，和你吃过的那些不同，所以不敢尝试？莫非我做的不是粽子吗？箬竹叶包裹糯米，辅以馅料，再蒸熟，我认为，这样的粽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江霁月：“……”
这不是敢不敢……好吧，她承认了她就是不敢！
她扶了扶额，“你……应该知道粽子一般是什么馅的吧？”
“那是自然。”雾崎微微挑眉。
“但是你还是因为……甜食的缘故，选择做了这些甜品粽子？”
“嗯哼？有什么问题吗？”雾崎抬眸，眼中的雾蓝色星云似乎是带着几分困惑地流转着，“你喜欢甜食，我就做了甜食粽子。”
这个在光之国待了几千年的科学家重复了一遍那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很喜欢我为你做的那些甜点。”
当然有问题！江霁月按了按太阳穴，虽然逻辑满分，但是方向完全错误了啊！喜欢甜食没错，但不代表粽子要做成甜食啊？而且还是煮熟的甜食……这样的粽子，让她怎么下得了口嘛！
这个固执的奥特曼，把“甜粽”理解成了字面意思吧！
雾崎垂眸看了眼被她掰成两半的粽子，读取到她的想法的他确定了一件事，但是他有些不能理解，“你不喜欢？”
“提拉米苏，草莓大福，芒果布丁……你每次都会吃得很开心。”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所以我以为，你吃的粽子也该是甜的……你不喜欢甜食了吗？”
这个总是优雅从容的混沌艺术家，此刻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脆弱，他微垂着眼眸，阳光透过他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让他看起来莫名有些……委屈？
江霁月：“……”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是这样……会永远记得她喜欢的那些甜点，甚至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特意去包了这些粽子，这个活了一万多年的奥特曼，只是为了让这端午节的礼物，更合她的心意。
只是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就软了一下，但是……还是要和他说清楚啊。
“不是不喜欢甜食。”江霁月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但是粽子……它不该是这样的，就算是传统的甜粽子……也不会放鲜奶油和糖霜……也不会把它们连同水果包进糯米里，然后煮熟……”
这种话她说出口都觉得太黑暗了！这个奥居然还把它做出来了！屈原听了都想再跳一次江好吗？
雾崎沉默了一下，这会他是真的确定下来，观测者小姐对他的“灵机一动”并不买账了，这是除了樱花和波子汽水那次，她再次拒绝了他的礼物。
“地球人的规矩真多。”
江霁月无力地扶住额头，她看着那个被她掰开的粽子，草莓果酱正在糯米的缝隙中缓缓流淌，像是一幅抽象派的画作。
只是看到它，她就有种心头发梗的感觉，“这不是规矩的问题……粽子，真的要忌讳灵机一动。”
雾崎微微歪了歪头，靛蓝色的挑染发丝垂落肩头，他眼底流转着的雾蓝色星云明显放慢了速度，呈现出一种困惑的状态，“嗯？”
分明他添加在那些曾经送给她的甜点里的小巧思，观测者小姐很喜欢，怎么换了粽子，得到的反馈就截然不同了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复又开口，一万年来见惯文明兴衰的托雷基亚，此刻固执得像个孩子，“你明明喜欢甜食。”
“甜食是甜食，粽子是粽子。”江霁月试着解释，并辅以手指在空中画出无形的分界线，“就像……就像你不会往味增汤里挤奶油一样。”
雾崎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个类比显然触动了他作为科学家的逻辑思维，他垂眸看向竹盒，那些他精心制作的“粽子”，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江霁月叹了口气，把食盒推回到雾崎面前，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妥协，“你尝尝看。”
雾崎微微挑眉，旋即姿态优雅地拿起粽子，咬了一口，他进食的姿态永远都是这么赏心悦目，带着慢条斯理的优雅——直到草莓奶油馅料触及到他这具人类拟态的身体的味蕾的瞬间。
甜腻的草莓酱混合着糯米在他嘴里化开，伴随奶油和糖霜的甜，味道浓郁复杂得几乎齁嗓子——就连他这具追求完美的人类拟态的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
他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瞬。
作为甜品，和作为粽子，它好像的确……都有些那么不对劲。
江霁月托着下巴盯着他，她敏锐注意到他指尖微微收紧的动作，这位总是从容不迫的混沌艺术家，似乎在用尽毕生的自制力维持自己的表情管理。
“好吃吗？”她故意拖长语调。
雾崎咽下口中的甜腻，把手里的粽子放回原处，语气平静但诚实，“太甜了。”
江霁月差点笑出声，看着他难得吃瘪的表情轻哼一声，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混沌艺术家，此刻倒是显出几分笨拙的可爱来了。
不过能让这位和她一样能吃甜食的混沌奥特曼委婉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些粽子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现在知道了吧？”
雾崎沉默片刻，旋即轻笑一声，“看来是我理解错了。”
何止是错了，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她心有余悸地扫了眼那几个还没有拆开的粽子，感觉一个会比一个离谱。
“总之，粽子虽然的确有甜粽子，但是也不会有这种，这种水果夹心的。”江霁月无奈地看着雾崎，“而且我不吃甜粽，我喜欢板栗肉粽，我家里人倒是喜欢白粽子蘸白糖——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样的程度。”
雾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直接问我喜欢什么口味就好啦。”江霁月小声嘟囔了一句，旋即不知道多少次地又叹了口气，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指，然后隔空戳了戳食盒，又戳了戳他，“既然是你做的，那你就负责把它们全部吃完吧。”
她是不会让这些东西挑战自己的味蕾极限的。
雾崎：“……全部？”
江霁月微笑点头，“全部。”
雾崎顿了顿，继续拆起粽子来，芒果椰浆粽让他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等来到第三个粽子的时候，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其实……”
“巧克力流心这个，理论上……”
“实践出真知。”江霁月笑眯眯地打断他，做出手势，“请。”
雾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优雅地解开靛蓝色丝线，当融化的黑巧克力从糯米缝隙中流淌出来的时候，连他眼底流转着的雾蓝色星云都停滞了一瞬。
江霁月就这么托着下巴，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的解决着自己创造的“杰作”，仿佛是在品尝甜品一般从容不迫——只不过在吃甜品的时候，他绝不会露出现在这种近乎委屈的微妙表情。
“观测者小姐。”在终于解决完这六个“甜粽”之后，雾崎看向江霁月，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示弱，“我想我理解问题了。”
“下次别……再灵机一动了。”江霁月看了眼空荡荡的食盒，再看眼微微皱眉却也依然要保持优雅姿态的雾崎，她抬起手，拂去他嘴角的糖霜，“做饭最忌讳这个了，直接做板栗肉粽好吗？”
雾崎擦了擦指尖，然后捉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指尖落下一个冰凉的吻，“遵命，我的观测者小姐。”
江霁月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谢谢你的粽子。”
虽然她没吃，虽然很清奇很……特别，但是好歹心意是真的。
雾崎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幽幽道：“明年端午，我会准备肉粽的。”
江霁月微微一怔，这个承诺来得太过突然，又很是自然，她仿佛已经可以看到明年的场景——雾崎依旧穿着这身黑白拼接的风衣，带着一盒完美的粽子出现在她面前，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个关于明年的约定吧？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啊，我等你。”
这是雾崎第一次送礼物翻车，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毕竟混沌艺术家的奥生，从来不需要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