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韵泪水流不止,字字珠玑,甚至能想象李絮站在这面墙前,蹙着眉心,奋笔疾书的样子:“爸,不,不……”她摇头,痛苦。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情绪的崩溃让她几乎无法说话,脸上的绝望让人心痛,似乎这一刻她的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沈川见状,心疼到不能呼吸,低声唤着:“寒韵…”
李寒韵垂下头,捂住脸,颤抖的身体无声地呜咽,所有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瞬间进发,像一场无法控制的暴风雨,撕扯着她的心灵,
她努力抬起头,眼神凌乱,她急于说什么,却又大喘着气,胸脯起伏厉害:“他从未,”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
再次说不出!
她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唇终于忍不佳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绝望痛哭。
沈川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狙姐剜了一下,刺痛急速的蔓延了全身,眼底微微闪现了一层黯淡,便别开头,躲开了她漂亮而又伤人的眼睛,终于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此时言语的安慰太过苍白。
沈川紧紧拥抱着怀里的挚爱之人,想完承接她的全部的悲伤。
他在心中斩钉截铁,
「寒韵,爸的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他!给你一个交代!」
一旁的周璟奕见此情此景愈发面目难堪,看着那么悲痛欲绝的李寒韵,他紧咬着唇角,无声念着:寒韵姐……
手指胡乱揉搓着,心里皱巴巴的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让女孩子开心他擅长,可如何哄她们……他真的不擅长!
李寒韵趴在沈川宽阔有力的胸膛上,释放了许久,身上的苦楚才渐渐消退。
沈川察觉到她身体没有那么抖了,紧绷的心才稍稍松弛下来。
缓了半晌,李寒韵从沈川身上起来,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嗓子垂头:“呼~好了,谢谢你。”
沈川一下扳上她单薄的双肩,俯下身低头查看,见她脸上泪水磅礴,抬起手帮她擦拭。
他指尖触及自己脸颊的那一瞬,李寒韵忽地一阵电流滑过全身!
下意识撩起忧伤的眸子!
彼此目光相触的刹那,李寒韵感觉心口莫名温暖起来。
「有人承托自己的悲伤,这感觉……久违了。」
沈川察觉她眸子里的惊愕,动作一缓,随即唇角温柔一勾,继续帮她擦拭。
李寒韵垂眸用哭哑的嗓音说:“出事之后,我爸没有跟我提过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原来内心所有的愧疚都藏在了这里。”
“这是带着酒意写出来的,”沈川俯身从墙角捡起一片碎片,“这里都是酒瓶碎玻璃渣。”
李寒韵收起悲恸情愫,努力理智看待这些字,想到之前父亲书法的的优雅克制,而面前的裹锋绞笔,刀劈斧斫般的线条仿佛有语音一般,就像在发出“呜呼哀哉”的锯齿状飞白。
沈川眼眸泛起晶莹,他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声音温润多情:“这些淋漓的墨迹、痛苦的线条、倔强的笔触让人侧目。满篇简单的文字,却都透着深深的长叹和哭泣。而在长叹和哭泣声中,那份父爱展露无疑,足以让人动容。”
周璟奕听着他的话,再次仰头看去!
李寒韵眼眸哀婉:“涂改处黑团如凝血,让这破损墙壁成为情感载体。涂改的墨团、枯笔的飞白,都是悲痛的自然流露。完全摒弃刻意雕琢,以行草书疾书而成。”
沈川点点头:“从初写的克制到后半篇的激越,节奏由缓至急,错落跌宕,形成强烈的视觉与情感冲击。”
李寒韵看着沈川,灰朴朴的目光渐渐灼亮,因为这份跟自己不约的解读而欣慰和感动。
在他们俩的深层次解读下,周璟奕氤氲的双眸,颤抖不已:“这涂涂改改的字背后,竟然有如此力透纸背恸哭天地的爱女之心,寒韵姐,你爸爸很爱你啊。”
李寒韵委屈点点头,她笑了笑:“嗯。我也很爱我爸,我爸长得很帅,又清瘦又高挑,喜欢穿浅蓝色的衬衫,身上时常泛着墨香,脸上经常挂着清隽温润的笑容……”
根据李寒韵的描绘,两人目光逐渐显出一个形象,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时光一下子回到那一日,李絮仿佛就站在这墙面前,一手抓着酒瓶,一手挥舞烧火棍,满脸的沮丧悲悯,奋然写下这满墙的字。
三人在这光线沉沉的屋子里,眸色却渐渐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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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沈川继续看着那满墙的黑字:“看到这,让我不禁想起颜真卿的那篇,祭侄文稿。”
周璟奕忙说:“祭侄文稿我在博物馆看过,只是当时看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如今两相对比,震撼于这种将悲愤寄托文字里的感情,才后知后觉理解颜真卿的那份巨大的情绪波动……”
沈川冲他点点头。
李寒韵收了收情绪,“这应该是我爸出事前没多久写的。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爸写了一辈子的规矩字,没想到最后的绝笔竟然是这样一篇恣意洒脱不羁的文字。”
说完,她转身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谢谢你们,帮我发现了这个。”
李寒韵氤氲着眉眼。
沈川笑了笑,随即抬起手拍了拍周璟奕的肩膀:“嗯,这得多亏咱们的毛手毛脚周二少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