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吾继续道:“且听说近来北方的巨兽比较活跃,伤者肯定很多。”
她毕竟是年轻的大人,部落可以允许一个青壮劳动力在有需求是去其它部落帮忙,但不会允许随随便便跑没影,出远门还是得找合适的借口。
献点头。“正好,吾去看看。”
她虽然不想再做大首领与诸部之间的通讯器,看诸部在这种连接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但也没想看着诸部被巨兽蹂/躏。
巨兽对环境也有要求,越温暖湿润林木葱茏越好,自大河向北,离开大平原范围后气候变得不那么温暖,巨兽数量自然减少。
因此大部分时候狩猎巨兽不需要离开大平原范围,但这不妨碍恒吾利用地理钻空子。
根据献曾经的游历所见,行至北方高原后便不再见到巨兽,但高原东部,靠海的区域,比如环坠星海带虽然地理位置偏北,但气候温暖湿润与南方无异,也有巨兽活跃。
恒吾与同部落的人前往甲部落狩猎巨兽,在北部的乙部落向甲部落求援时让自己部落的人回去,自己跟着甲部落前往乙部落,再跟着乙部落前往丙部落....一路跑到了高原与环坠星海之间靠近高原的地区。
这里远离拂晓创建的合作部落群,与日旸之地有往来,但不多,部落之间的冲突也相对南方的部落多一些。
恒吾很轻易的靠自己的巫医之术取得当地部落的信任,然后积极参与本地部落的厨房活动,尤其是在部落冲突后。
献看着面前的新鲜孕妇尸体,尸体脸上是因暴力而死的人都有的痛苦狰狞,再看看擦拭燧石刀上血液的恒吾。“汝....”
恒吾理直气壮道:“冲突非吾挑起,人亦非吾所抓,吾只是在帮他们烧食物。且吾下刀,她死得很快,比死在别人手里少很多痛苦。”
换个人可不一定能像她一样一刀毙命。
献:“....”
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两个发生不死不休冲突的部落,胜者斩杀败者所有大人,接受所有幼崽,大人的尸体则为了不浪费煮着吃了是普世规则,她也不能说什么,何况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觉得有问题的是恒吾明显对已死或将死孕妇的追逐。
食物不够吃而杀人吃人,不浪费资源而吃敌人的尸体与因为无关生存的因素而折腾死者尸体是两回事。
遗憾的是,北方的部落之间冲突只是相对南方不多,并非每个春秋都有,除非碰上气候突然由暖转冷或无夷部落那样的极端事件,否则大部分部落几十年都不一定与其它部落发生一次不死不休的冲突。
智慧生物的人口太少,出门见到老虎龇牙的概率都比见到人高,平时的暴力冲突都要尽量减少,通过非暴力的方式解决摩擦,何况不死不休的冲突。
恒吾奔走一个春秋也只剖了一百零二个孕妇,挖出一百零八个胚胎进行解剖,大部分时间还是研究通过控制孕妇后期饮食控制胎儿个头,寻找当地不认识的植物食用。
见恒吾逮着一种不认识的植物便往嘴里塞尝个咸淡,献忍不住问:“汝不怕被毒死吗?”
恒吾道:“不会中毒的,每一种入吾口的不认识植物吾都抓了豕喂过,豕能吃的物,人也能吃。”她那么贪生怕死,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危险中。
献被说服了,看着恒吾继续品尝咸淡。
恒吾想了想,递给献一把草叶。
献疑惑的看着恒吾。
“一个人太慢,汝也一起。”
献拒绝:“大部分植物滋味都不美,我不给自己找麻烦。”
“亦有滋味美的,在烹饪时加入,会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
献答:“吾可以待汝品尝之后再食。”
恒吾有个很好的习惯,会根据食用后的效果与滋味将植物分为药用与食用两种,献可以直接用现成的知识,没必要亲自上阵虐待舌头。
恒吾:“....吾不欢。”
“汝可会因为吾不愿品尝而放弃尝百草?”
恒吾摇头。
献微笑。
恒吾:“....吾明白了。”
*
结束在北方长达一个多春秋的活动,恒吾在出生部落窝了百日整理自己的发现、传授自己总结得到知识给部落里的人,利用此事说服部落同意自己长期远行。
部落不想答应,但恒吾这次远行带回太多有用的知识与植物,不免令人犹豫。
最后干脆进行投票表决。
部落八十九个大人,恒吾以五十一票的票数得到批准,可以远行。
见此,恒吾愉快的再次拉着献再次出门,这次是向南,且不再需要像上次跟着大部队活动,直接让献背着自己飞,走得更快,没多久便离开大河流域,行至淮海。
无夷部落曾经对南方造成的破坏至今都没缓过来,因而渡过淮海后愈发地广人稀,一日之间见到十头老虎龇牙的概率都比见到人的概率高。
虽然如此,难得见到部落,部落中大多是天吴人而非夫诸人令恒吾颇感新奇——虽然这片土地上的人口构成中天吴人占据优势,但她一直生活在夫诸人最多的大河流域,从未见过这么多六臂天吴。
新鲜感让恒吾的耐心增长,但耐心再怎么增长也扛不住南方过于惊人的人口密度。
恒吾来南方一是为了品尝南方的植物,二是为了追逐将死孕妇,必须往人多的地方跑。
见继续往南可能令自己的目标之一落空,恒吾果断问献:“汝可知南方大河的上游是怎样的风景?”
献当然不知道,她只了解湟水入海口一带的部落,别的不清楚。
即便是当初不怕死的搞黄昏的拂晓也没游湟水上游,太热了,原始森林比北方大平原还恐怖,不怕死如拂晓也只能认输。
“那吾与汝去看看如何?天下这么大,汝难道不好奇?”
好奇是好奇,但献还是提醒道:“南方沃热多蚊虫,吾曾见一群蚊虫将一头牛吸成牛干。”
恒吾掏出一把艾草:“吾有驱虫草。”
来之前又不是没打听过南方什么情况,出门之前她带的最多的便是艾草,一路上采集植物尝百草也没落下采集艾草。
献闻言不再反对,背着恒吾折向西方。
比起整个大平原都是下游河道于是没河道的大河,位于南方崇山峻岭间的湟水给人的方向提示更明晰——它居然有肉眼可见的河道。
沿着湟水逆流而上,地广人稀程度没好多少,令人情不自禁好奇无夷部落当年在南方到底祸祸多大的范围。
离开入海口一带后,俩人愣是没见到一个人口规模超过两百的部落,部落冲突就更稀有了。
即便一半时间是利用献的飞行能力赶路也经常十数日只见绿色不见一根人毛,在俩人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时,破天荒的见到了一个人口超过三百的大部落。
俩人颇为惊奇,惊奇的下去接触,然后发现语言完全不通,一个音节都听不懂的那种。
虽如此,但俩人也能猜到这个部落怎么回事了。
无夷部落没有来过这一片,这一片也很少与其它几个大区交流,不然语言不至于不通成这样。
所幸,语言不通,但肢体语言是共同的,献与恒吾用手势磕磕绊绊的与本地人沟通,在当地部落暂住下来。
恒吾很快在本地部落发现感兴趣的事物。
“这是什么?”
献看着恒吾欢喜端来的药糊,只能判断这是这个部落用来治伤的,但认不出是什么植物。
“他们管这叫白及,用来止血。”恒吾欢喜的掏出一株草本植物:“吾拿了未咀嚼的草,是吾不认识的,这趟没白跑。”
比起在野外发现不认识但能吃的植物,恒吾更喜欢在当地部落中发现不认识的植物,可以直接从当地人身上获取该植物的药性与用法。不像野外发现的,就算判断能吃,但使用时用新鲜的还是晒干的,保存时有什么忌讳,可以在仓库里保存多久,这些都会影响到植物的药性,需要非常漫长的岁月摸索。
献摘下一片叶子咀嚼,呸的吐出。“苦。”
“草哪有不苦的,能止血即可,只不知药性如何。”恒吾期待的看向献手上前两日捕猎时弄的伤口。
献无语的伸出手。
恒吾欢喜的将献手上的白布解开,药糊清理掉,换上新的药。
因着恒吾要学习白及的用法,俩人逗留的时间长了许多,献对药物的兴趣不大,有恒吾在学就行,她的注意力被陶器吸引了。
位于彭头山的部落以采集、狩猎与稻作为食,收获的稻子都用陶罐保存在窖穴里,恒吾留意到他们用的陶器是很漂亮的红褐色,厚度比献见过的大部分陶器要薄一些,坚固却不差多少,观察后发现他们烧制陶器时虽然是更落后的泥片贴合法,而非北方的泥条法,因而胎体厚重且不规则,但制作陶胚时会在胚泥中加入炭屑,遂跟着学习制陶。
俩人呆了足足百日,将想学的都学了,并教会了当地人如何在更安全的保障妇的分娩知识、泥条塑胚法后才继续向西。
到上游后湟水开始出现大转弯,但向北大转弯的大河不同,湟水的大转弯是向南。
尽管深知越往南,人口密度越离谱,但来都来了,俩人还是硬着头皮沿着湟水继续走。
穿过无数崇山峻岭后,俩人来到一片广袤的盆地。
盆地正在发洪,一片汪洋,俩人找了很久才找到海拔较高的山丘,在山丘上找到当地部落,一交流,恒吾没什么感觉,献却感觉对方的语言里有几个音节是自己熟悉的。
“汝是说这里离大河上游合作部落群很近?”
献手里拿着一只白色虫子观察着。“至少有过往来。”
“将汝手里的蚕放下,它快被汝捏死了。”
献将蚕放回桑树上。
“可吾为何没感觉出来?”
“汝是合作部落群东边偏日旸之地出生的,此地靠近的是合作部落群西边。”
恒吾了然。
虽然是一个松散共同体,但合作部落群的范围很大,最东边与最西边的部落都可能语言不通,何况只是一个有过往来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