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大通话巴拉巴拉输出完，尹冰作出认真思索的样子，缓缓说道：“我喜欢话少的人。”
韩艺惠：“……”
“姐，你嫌我话多了是不？”
尹冰眨眼：“没有啊，你话多的我也喜欢。”
这俏皮话让韩艺惠恍惚了一下，随即肉麻地说：“这不是重点啦！”
“喂，”前面的人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了句，“你们安静点。”
女生个子中等，颧骨略高，眼神不满，鼻梁上散布着几颗雀斑，嘴唇薄得几乎成了一条线。
是高二年级的姚柏雯，平时总是独来独往，脾气有人形容像个地雷，看着话少，一动嘴就会爆炸。
韩艺惠立刻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好的，学姐，不好意思。”
尹冰也在一旁说：“我们会小声点的。”
姚柏雯没理会她们，话说完就转过身去了。
韩艺惠只敢给尹冰发消息：
【不是憨憨：这不是还没到集合的点嘛，吓死我了，你怎么敢坐在她后面，前面的人说话都没怎么，我不会是哪里得罪她了吧？】
【尹冰：因为她离我们比较近吧，没事的，我们打字聊就行了】
尹冰对竞赛班的同学了解不多，每次上完课就走人了，只认识同班的沈修瑜和韩艺惠这个主动来找她聊天的。
【不是憨憨：罢了，本小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个。】
【尹冰：那你很大度了[摸你狗头]】
【不是憨憨：谢谢，人。】
【不是憨憨：不对。】
【不是憨憨：表情包我偷了[摸你狗头]】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竞赛班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老师点完名后，车子发动，准备回程。
大家情绪都挺好的，预赛比起之前训练的难度不高，甚至比在上课的时候还轻松。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韩艺惠先专注在手机上聊了会儿天，又闲不下来地跑到别的座位上聊起来了，尹冰得闲靠着车窗发呆。
有时候在车窗反光里她能看见前面人的倒影，姚柏雯表情似乎不太舒服。
见她用手推了推窗，几次试图推开但无果，闭着眼皱着眉，猜测可能是晕车。
尹冰悄悄帮忙，替她拉开了些窗。
清凉的风吸入鼻腔，空气流动的声音缓解了巴士的噪音，姚柏雯面色稍霁，她睁眼发现被打开的窗户愣了下，偏头隐秘又飞快地瞟了尹冰一眼。
尹冰仍然在看窗外的风景，世上的景色和人一样，只要稍加观察，就会发现从没有什么千篇一律的说法。
她能把各式美景烂地收入眼中，如同能接受各样的人在人生里出现，所以她总是很坦然，几乎没有露怯过，极少一两次都是演的。
比如那些，爱好欣赏女孩胆怯的感恩戴德的大人们。
尹冰注视着手机新收到的消息，助理徐晟提醒她这周礼仪课的时间。
这是周老夫人给她特意安排的，更像是名媛速成班，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孙女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淑女教育。
尹冰要学会优雅地沏茶，品酒，进食。老师们对她走路的仪态，一颦一笑的动作严格控制，而她则需要展示自己虚心的受教态度，充满感激地把自己打造成一件高贵的花卉器皿。
不知道那位精明的老商人是不是又动了联姻的美梦，总之无论是想怎样培养她，目的都是希望她听话。
可惜尹冰不会成为她想要的周家人，就像她那温顺听话的儿子。
她像个上流人士一样言简意赅地回复完助理，随手点开聊天主页。
天真无害的哥哥正关切地询问她考得如何。
【允哥：[探头]怎么样？】
【尹冰：超级简单哟】
【允哥：嗯。[点赞]】
【允哥：谢家兄弟前两天吵架了，你知道吗？】
【尹冰：不知道，凌萱没说过呢】
【允哥：她也不知道，他们背着家里偷偷打了一架】
【尹冰：怎么回事？】
【允哥：我不清楚，周六我和凌泽哥几个走在街上，凌川哥突然跑过来就要揍他】
【尹冰：你没受伤吧？】
【允哥：没[得意黄豆]】
【允哥：然后被我们拉住以后两个人边吵边找了个地方重新打了一架……】
【尹冰：没人受伤吧】
【允哥：他们打完就和好了，死不了。】
【尹冰：…挺好的】
【允哥：感觉这俩人最近不太正常……你也少和他们说话】
【尹冰：嗯，我知道了[点头]】
【允哥：还有你那个同桌，怎么下课就找你聊天，不会影响你学习吧？】
【尹冰：不影响】
【允哥：要是他骚扰你就告诉我，不要不好意思】
【尹冰：知道啦，哥哥】
【允哥：[一张尹冰看不懂的非主流表情包]】
尹冰的手指往下划，在一列小红点里犹豫片刻，还是点了进去，依次给几个人回消息。
在屏幕上聊天……不算说话吧？
她每天使用聊天软件的时间不多，偶尔会在线的时间点被有心之人揣摩出来后，打开手机的时候总是正好能收到好几条客套的问候。
【孟庭漾：考试都还好吗？今天去复诊，医生说恢复效果比预想更好，多亏你了。】
【谢凌川：社团新到了一批黏土有多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找我要】
【谢凌泽：[给你的阳光果园浇了水]】
【谢凌泽：妹妹说你去考试了，考得怎么样？】
【厉铭生：和你说话的时候感觉班上那个周同学总是在背后黑着脸盯着你，要我出手吗？】
有些时候她太忙了没看见，这些信息也不介意，于是时间久了，尹冰就像批阅奏折一样，给每人一个用话语略微修饰过的“已阅”通知。
【很顺利，不用客气呀。】
【好啊，我有空去】
【[给你的阳光果园浇了水]】
【通过预赛没什么问题[笑]】
【不用，他是好人】
如果恋爱情感大师韩艺惠在场，一定会兴奋地告诉尹冰，有很多通俗的说法来形容这些苦苦等待回复的人——比如鱼塘里的鱼。
尹冰当然不懂这些词，她只是平等地包容着这些算是在礼貌地打扰她的人而已。
每天忙碌如陀螺的好学生还能十分体贴的，在极为少量的空闲时光里关心同学，多么伟大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