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罕见的。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学分,本质上并没有多少大学生愿意主动报名这种枯燥无聊的活动。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当天的确有不足一半的人跟他一样是去凑学时的,而大部分人则是冲着“闻铮”这个人去的。
夏日悠长,而毕业季的夏日又似乎格外短暂。
男人在他心中掀起了一点波澜,又很快随时间消融于水面,他以为故事到此终结,却未曾想,他会在毕业后的某一天再次和对方相遇。
不再是千人报告厅,而是一家高级餐厅。
应侍生坐在钢琴后,指尖流淌出一串轻快的音符……
宋初墨缓缓睁开了眼,耳畔传来一阵跟梦境中的音乐几乎一样的铃声,他缓缓转头看去,发现是床上柜的手机在响。
下一瞬,高乐急急忙忙地从洗手间跑了过来,连忙拿起手机关掉铃声,他歉疚地握住宋初墨露在被子外的手:“墨墨,对不起呀,是不我的铃声把你吵醒了?你再睡会儿吧。”
宋初墨看着面前的好友,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无意识握紧对方的手,声音嘶哑地问:“乐乐,你想在哪里开画室?”
高乐愣在当场,完全没想到宋初墨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你……”
他刚露出一个笑容,可笑容又很快被苦涩代替,清清嗓子,回答道:“傻墨墨,你是做梦梦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了吧?我们俩的画室都开了好几年啦!”
“好几年了?”宋初墨的视线环顾一周,最后落在自己穿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上,他猛地坐起身,可身下传来的隐秘疼痛又使他毫无防备地倒回了枕头上。
高乐吓了一跳,连忙把床摇起来,让宋初墨半靠在床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了呀。”
他松了口气,又问:“墨墨,是不是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初墨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连同他昏过去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大四的某个夏日做的一个梦。
一个噩梦。
宋初墨嘴唇几次翕张,都没能问出口。
高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索性主动问:“你是想问,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吗?”
宋初墨下意识咬住嘴唇,几不可查地点点头。他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高乐叹了口气,思绪飘回几个小时前。
当时他和霍文彬拿了房卡,正要破门而入,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闻铮抱着昏迷过去的宋初墨大步走出来,高乐急得上去抢人:“你对墨墨做了什么?!”
“让开!”闻铮侧身避开,眉头紧皱。
霍文彬也拦在闻铮身前:“阿铮,你别冲动,初墨他怎么了?”
闻铮耐心告罄,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点,冷声警告:“霍文彬,他是我妻子。我现在要带他去医院,别挡路。”
霍文彬目光微沉,僵持片刻后,侧过了身。
高乐目光从宋初墨身上裹着的毯子挪到他雪白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禽兽!我要跟你一起去!”
闻铮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抱着宋初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去医院。快。”
车辆在路上急驶,高乐十分警惕地盯着旁边,生怕闻铮又丧心病狂欺负自己的好友。
但他似乎多虑了,对方只是紧紧搂着宋初墨,在昏暗的车厢中深深凝视他的脸,不知过去多久,才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拨开了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高乐冷笑着嗤道:“虚伪!”
闻铮冷漠地撇了他一眼:“再吵,就把你丢下车。”
高乐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转而在心里疯狂辱骂他。
……
“……在半路你就烧到了39℃,还好现在降下来了。”
高乐简短地总结完,起身接了杯温水喂到宋初墨嘴边,心疼地说:“瞧瞧你,嘴唇都干得发白了,喝点水润润。”
宋初墨顺从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从口腔一路流进身体里,让他冰冷的躯体似乎也渐渐有了点温度。
他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高乐看了眼时间,说:“早上八点半。”
“原来已经第二天了……”宋初墨喃喃道。
高乐看见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恨不能咒骂罪魁祸首祖宗十八代,可他又不敢多提闻铮的名字,只好转移话题:“墨墨,既然你醒了就吃点早餐吧,吃完就吃药。”
宋初墨本来想说自己没有胃口,可看见高乐小心翼翼的模样和熬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好。”
“那你坐着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高乐小跑着出了单人病房。
宋初墨迟钝地转过头,看见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冷色调的地板上。
他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宋初墨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他推开门,费劲地找了一圈指示牌,然后沿着走廊往左边拐去。
就在他推开拐角处的门准备下楼时,两道交谈声猝不及防地钻入了耳朵。
“……啧啧啧,还是有钱人会玩啊,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前任公开调情。”
“我之前一直以为寻光集团的闻总是个难得一见的帅气、多金又专一的总裁,哪知他也是个渣男,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人,气死我了!”
宋初墨倏然抓紧了门把手,一时间竟没有勇气迈开腿。
“呵呵,你就是太肤浅才会被他的外貌迷惑住,你再仔细看看娱乐记者们拍的这两张图。”
“怎么了?不就是前任和现任的照片吗?”
“你就没发现,闻总的现任和前任长相和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吗?”
“卧槽,你是说,他还玩替身那一套?!”
“……”
宋初墨身形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