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抱住了姜忘。
千言万语堵在唇齿间,他分明想说很多话,静默半晌,最终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四个字:“我好爱你。”
将姜忘抱得更紧了,控住不住地,姬恪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从前不敢说,但现如今既然已是道侣,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都说不够般,他只盼多重复几次,就能诉尽这数百年的相思之苦,就能让姜忘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他。
爱到,就像心魔与伏吟说得那般,他其实从来都对姜忘狠不下心,只需姜忘哄他两句,他便不由自主地心软,再舍不得姜忘吃一丁点苦。
爱到,他其实从未真正地恨过姜忘剥他护心鳞,只要姜忘给他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岂止一个护心鳞呢?他甚至情愿为姜忘去死。
爱到,原来只需姜忘爱他,他的人生便再无憾恨,自然而然地原谅了从前一切苦难与不幸,心底只余感恩与欢喜。
情不自禁地,姬恪吻上姜忘眉眼。
任他吻着,姜忘也环住他的肩道:“我也爱你。”
五百年来,姬恪最想听的便是这一句。
从前姜忘不是没有说过,但姜忘给予的爱,从不是姬恪想要的那种爱。
现在可能也不完全是,但姬恪已经十分知足了。
只要姜忘愿意接受他的爱,愿意同他结为道侣,这就够了。
这已经是超乎他最过分、最痴妄的幻梦般的存在。
压着姜忘倒向那柔软的草丛,四个时辰后,他同姜忘才从灵根境中出来。
睁眼,还是那方折兰殿。
身魂合体后,姬恪方才被裴休重伤的身体也被魂力滋润,疼痛迅速淡去。
他面前,姜忘也睁开眼来。
握着姜忘的手,姬恪心中满溢着难以言表的欢喜。
一想到这样的疗伤过程还要持续整整三年,他就……他就恨不得自己真伤得再重些。
再养个千百万年的伤!
春光融融,折兰殿中四周皆摆着清幽的兰花。
此时此刻,注视着姜忘眉眼,姬恪欢喜之余,心底却难免升起几分疑心与不安。
入魔后,他总是徘徊于现实与梦境之间。
为了同他抢夺身体,心魔会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不间断的幻梦,将他拉入其中。
都是些十分美好的梦,一重接着一重,永无尽头般,美好到分明虚幻,身处其中却又无法辨明。
恍然一瞬,姬恪不禁心想:他真的活在现实中吗?
还是从折兰城下重逢起,他就再一次地陷进了心魔幻境中而不自知?
只不安了一瞬,姬恪便立即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一切一定都是真的,绝不会是心魔为他编织出的幻梦。
正如十三岁那年堕魔时,心魔无法为他编织出比姜忘更好的姜忘。
现如今,心魔也一定无法为他编织出这般超乎他想象的美梦。
姜忘给予的,永远比他最痴狂的幻想还好上千倍万倍。
握着姜忘的手,姬恪情不自禁地,复又啄吻起了姜忘的指尖。
在灵根境中分明已亲了那般久,他却怎么都亲不够般。
由着他亲了一会儿,姜忘才道:“好了,我有话要同你说。”
姬恪这才收了心,规规矩矩坐好道:“你说,我听。”
姜忘:“佛门有一术法,名曰拨观照影。我昏迷的那两日,曾借此术法,看过你所有记忆。”
他所有的记忆?
怔了一瞬,姬恪旋即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变。
拂袖一挥,姬恪正忐忑不安时,姜忘化出一道虚幻的画像,继续道:“我与楚轻仪只是师徒。小越,我从未把你看作过楚轻仪,你与楚轻仪长得也完全不像。彼时风云湾,你见到的南宫乐也并非真正的南宫乐,而是伏吟假扮。”
“……”松了口气,姬恪看向那副画像。
的确不像,他与楚轻仪,从头到脚,没有一分的相像。
之前他的确在乎过这件事,可比起被姜忘当成楚轻仪的替身,他更在乎的其实是姜忘竟然曾那么在乎过楚轻仪。
超乎寻常的在乎,令他既羡慕又嫉妒。
伏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借楚轻仪给他设局,让他生疑,让他误会,让他从那时起生出心魔,一步步地蚕食瓦解他对姜忘的信任。
姜忘:“你那时之所以会被误导,生出心魔,甚至于步步沦陷,想要杀我,也是因你在宣国荧惑宫中待了一个月。荧惑宫风水被伏吟暗改,你毫无察觉,被地气污染,心境愈发混乱动荡。”
原来如此。
姬恪心想:怪不得他那时感觉自己总是被一些极其负面的思绪缠住,深陷憎恶愤恨的泥潭之中,甚至真的想要杀了姜忘。
姜忘:“你再度入魔,甚至堕魔,也有伏吟种在你身上的邪因果咒影响。
“我不在你身边,心魔就会被强化,你会很容易被心魔控体,彻底失去理智。我在你身边时,受我影响,你能更好地压制住心魔,维持神智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