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夜霜下楼的步子微顿,眉头皱起一瞬,又立马恢复正常,并把头侧向旁边的拓念来,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以此来试图忽视掉那人的目光。
本来说得起劲的拓念来,看着余夜霜突然侧过来的那多半张脸,一下就噎住了。
余夜霜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微翘的鼻尖。像是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住的耸立的神山,界线分明。只有山神主自己乐意的时候,才会主动消去那一点笼罩着整个山体的大雾,但稍露出的那一分美景就足够让拥有勇气的探险者心驰神往了。
余夜霜还在等拓念来继续说话,却迟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眼看就要走到等在楼梯下面的人跟前,余夜霜只能再刻意的将身体侧过去大半。拓念来比他高,他抬头去看这人怎么回事,就对上了拓念来愣愣看着他的表情。
啧。好烦。那种目光,余夜霜很不喜欢。不再管拓念来,他加快步子下了楼,自顾自往前走。
路飞光看余夜霜走下来,眼睛又亮了几分,跟上他,问“是要去吃饭吗?”
刚刚还像个哑巴的拓念来,这会儿倒是会抢答了,“是哦,你也是A班的吧,我记得你点到时来晚了。”拓念来紧紧跟在余夜霜身边,抢答完路飞光问题,转过头打量对方。
路飞光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注视着走在前边的余夜霜,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感觉到拓念来的打量,他才把眼睛移开一秒,瞥了对方一眼,语气不详,“这好像不是去餐厅的路,这位同学如果要去餐厅的话,好像跟我们不太顺。”
拓念来意识到,余夜霜从下了楼就没搭理他了,可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吃饭才跟着对方啊。现在路飞光的话让他有点难堪,回敬一句,“下午我和班长还要去开会,不像你,没什么事 。”
言外之意,总比你要名正言顺(路)得多。
余夜霜走在前边一言不发,后边两个人也不说了,三个人沉默着回到宿舍。余夜霜跟他们都不住一起,那两人却一直跟到603宿舍门口。
余夜霜头都没回一个,开门,进去,关门。丝滑。
等余夜霜进去之后,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
拓念来先对路飞光笑了一下,有点刻意地指了指斜对面的606,“我宿舍在这里,谢谢路同学送我们回来。”
家教和性格原因使然,路飞光很少会对一个见面不久的人产生浓烈的情绪,更不会随轻易给一个人下定义。
余夜霜是个意外,眼前这个人也是。不同的地方在于,余夜霜有多么让路飞光好奇,抓耳挠腮的想靠近;拓念来就有多么让路飞光忍不住想要抛开教养无视对方,莫名其妙的厌烦。
懒得装样子,路飞光大步离开。
看着路飞光离开的背影,拓念来缓缓勾起嘴角。
余夜霜宿舍的其他三人,有两个是B班的,一个跟余夜霜同班。
那两位B班的同学这会儿都不在宿舍,同班的这位男生本来正坐着啃面包,看到余夜霜进来,咬着面包,紧张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对着余夜霜挤出一句“班长。”
余夜霜没吭声,拉开自己桌位前的椅子坐下,靠着椅背闭眼放松。
他记得这个人叫什么,但是他现在不太想说话。对方也结结巴巴的,应该是不善交流,那就都闭嘴吧。
余夜霜个子在同龄男生里其实不算低,再加上他比例好,哪怕穿着运动裤,靠着不符合人体工学的椅背,都让人无法忽略他的随意分开的两条长腿。
张重重,也就是余夜霜的这位同班同学加舍友。面包也不敢吃了,因为怕挤面包时候塑料袋声音太大。一边蹑手蹑脚放下面包袋,小心翼翼挪了挪脚想坐下,一边觑着闭上眼的余夜霜。
张重重是今天点到时,除余夜霜外,全免生里第一个交设备的。
可能是因为内向的性格,余夜霜第一遍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紧张的没把那声“到”回答出去。
可能是因为长期以来的家庭环境造成的自卑,他遮遮掩掩的坐在座位上,捂着破旧手机,红着脸白着嘴,四处乱瞟,不敢看余夜霜沉静的眼睛。也正是自卑导致的胆小,又让他不敢弄虚,在余夜霜第二遍叫他名字时,还是老老实实上交了设备。
本来是在偷看,可随着脑海里的回想,心情忽上忽下,张重重的眼神逐渐放开,把余夜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隐隐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粘稠和酸意。
恶心的眼神。
“看够了没?”一道冷冷的,还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张重重的耳朵像被锋利的金属魔杖刺了一下,手脚并用着慌乱比划,想解释什么,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能说出口。
听到旁边有点急促的呼吸,余夜霜睁开眼睛看过去——看到一张酱红的脸,他皱着眉,“你要把自己憋死吗?”
张重重先是意识到自己正被余夜霜看着,不自觉后退一步;又听到余夜霜的话,才掐着手心,慢慢呼出一口气。直到他脸色恢复,余夜霜才收回视线。
感觉这个班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余夜霜也没有在宿舍待多久。
在张重重若有若无的眼神再一次偷看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拿着本子和笔走了。
宿舍里。
门一被关上。2号床位的方向处立刻响起了长长的,有点重的呼吸声。
张重重拿起桌子上吃剩一半的面包,塑料袋被他揉的“哗哗”作响。
最后整个扔进了垃圾桶,没再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