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理会,兀自抬起步子朝前走,如影随形的气息并未跟上来,而是独自沉默于原地。
待她快要离开他的视线,背后终于遥遥传来说话声:“我很抱歉让你卷进来,如果……我们是在正常的比赛中遇到,或许能成为朋友。作为我的歉礼,等卫言来到菲诺,我承诺…会即刻送你离开。”
许诺停下脚步:“哪怕你父亲不许?”
周隼逸轻“嗯”了一声。
许诺抱臂望着脚底扬起的尘埃,不语。
远远地,周隼逸的目光并未朝向她,余光却似乎勘破了心底,不由自主地观察她的表情。
许诺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道:“多久?”
“什么?”
“你承诺送我离开,在此之前,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显得有些为难:“卫言……”
许诺:“你们就这么笃定他对我的感情,一定会为我而来?我和他不过认识几个月而已。”
周隼逸:“你们曾经……”
她打断:“或许我和他曾经认识,但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这证明印象并未深刻到值得记忆,或许就是见过几面,说过几次话而已。你确定以这样的关系——就像我不可能为他跨越那片甲级污染区,值得他明知危险还要来这里?”
周隼逸愣了愣,直直看向她:“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许诺警觉:“什么意思?”
周隼逸:“他的样子。”
许诺:“我连小时候遇见他的记忆都没有,怎么可能记得他的——”
不对。
按常理,对一个人的记忆最先淡忘的便是外表,再是一起经历的事。她明明都说了完全没有对卫言的记忆,为什么周隼逸要强调不记得“他的样子”?
难道,她的失忆是不正常的?
她被迫忘记了他的样子?
菲诺篡改了她的记忆?
双方思绪转瞬联结,周隼逸难得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许诺:“你们动了我的记忆?”
周隼逸道:“菲诺没有能精确到只改变人类一部分记忆的技术。”
许诺:“骗子,第三次了,本来打算再信你一次,但看来你并不值得。”
周隼逸叹了口气:“知道得多,对你并不好。”
许诺:“别废话,快说。”
周隼逸无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父亲对卫言做实验的计划是绝密,除了当年执行计划的人各自接触了一部分外,只有父亲知道全盘细节。”
“父亲曾向我提及你的存在。当年他认为卫言缺乏软肋、充满仇恨,如果擅自催化将导致事态失控。父亲认为他需要与这个世界建立连接,自发产生一个能在濒临失控时找回自我的关键因素,这个因素必须可控,动物不行,只能是人。”
“所以菲诺故意放他出逃,制造出追杀他却每次都差一点得手的假象,在他途经的道路上安排了无数温暖而诱人的陷阱,等他掉进去。”
许诺有些紧张:“你们成功了?”
难道这具身体在她穿越前就是菲诺故意安排的人手,所以她才没有与卫言相见的记忆?
周隼逸摇摇头:“他不久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偏离预计的行进道路,一头扎进了高级污染区,最终到了你所在的基地,遇见了你。”
许诺茫然:“......我?”
她低头打量自己。
她从没救过其他人。
在穿越有记忆以来,唯一称得上救过性命并有了深厚关系的只有一个人——
可那是戚骞啊,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能交付生命的家人,况且他和卫言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对......戚骞的样子,她已记不清了。
只是阔别三年,就记不清了......
她神色颇有些慌乱。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恐慌着这样的猜测。
周隼逸垂下目光,似是不忍。他将要说什么,许诺心中腾地升起不详,抬手要阻止,他却残忍地开了口。
“你救了他,在飞老头的池塘里。”
救了他,在飞老头的池塘里......
记忆奔涌而至。
“醒醒,快醒醒!你按住他,我来做心肺复苏。”
“是这样按的吗?怎么不醒啊!”
“没事的,你已经被我们救上来了,家里人在附近吗?怎么会独自一人掉进飞老头的池塘里?”
……
与记忆接踵而至的,是无端的眩晕。路灯的光忽然变得刺目,蜇痛了双目,脑中的思绪成了浆糊,一团一团,顺着这三个月来与卫言粘稠纷乱的过往急促翻腾。
许诺几乎有些站不住,瞪大了双眸,下意识将指甲掐进手心。
“你说,卫言是戚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