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驻守边境的三十万兵马,并不好统领。”大部分早已只听调于白昊,而非朝廷。
“有荣王爷在,可安抚军心。”
白昊眼睛阖紧,不再解释。京城那边仍以为荣王爷可掌控虎豹军,殊不知几年过去,这虎豹军早已姓“昊”。
那就看看,没了他白昊,这边塞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并不贪恋兵权,只是舍不得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送亲队伍由豫王爷带队,亲兵队五百人,浩浩荡荡,大张旗鼓。此番容不得半点疏忽,必要把和亲公主安全送达。
周蓁蓁淡粉色华衣裹身,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婀娜多姿。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梅花小簪,朴素优雅,神情漠然。
舟车劳顿令她身体不适,刚进屋便虚弱地躺倒在床上,近乎晕厥。
“拜见太子殿下。”豫王爷跪地叩拜。
“快快请起。”龙靖霖虚与委蛇。
“皇上竟派了你来。”荣王爷叉着腰,不正眼看他。
“兄长,何出此言?”豫王爷不甘示弱,“皇上自是信任臣,才派老夫来。”
“那定是皇上得了眼疾。”
“你!”豫王爷本想开口大骂,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还是公主的婚事要紧。”
“伊木犁将军已在此地驻扎,随时可护送公主打道回府。”
“太子殿下,您来决断。”
“明日便启程吧。”龙靖霖干脆利落道。
林皓月在众人身后,神思不定。局面未定,暗藏汹涌。而谈笑间,一位女子的命运就此轻易被定。
她回身往周蓁蓁的住处走去,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周蓁蓁仍躺在床上,把脸朝向内侧,枕着手臂,曲着腰。
“甄真公主。”
没有回应。
“甄真公主。”林皓月再次轻唤道。
“什么时候走?”周蓁蓁坐起身来,面无血色。
“太子殿下要我什么时候走?”
“明日出发。”
“呵呵。”周蓁蓁冷笑道,“表兄待我不薄。”
周蓁蓁已接受现实,这一路上也仅抒发过这一次愤慨。
林皓月先前见过她,那时的她春风满面,百媚生娇,是名门大小姐,众人仰慕的存在。
“我其实心悦过太子殿下。”周蓁蓁像是将死之人无所保留,一吐为快,“毕竟这世间身份最为尊贵又与我年龄相当之人便是表兄。”
“你知道的,我们并非真是一家人。皇后娘娘乃是爷爷的养女,而我父亲的亲妹妹贤妃娘娘早在很多年前的宫斗中丧生。”
“那是一场巫蛊之祸,我们周家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奶奶抗下一切罪责,投井沉底,姑姑被困于冷宫之中,出来后一时想不开,亦是自我了断。”
“皇上这么多年对周家都未放下卸备,却依然让爷爷安坐宰相之位,提拔父亲至户部尚书。此中缘由,我们都明白,皇上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对周家一如既往。”
“可这占了的便宜又怎会不用还债?周家做好了为皇后娘娘,为太子肝脑涂地的准备,只要哪一天他们需要周家,我们便会不惜一切代价,付出所有,乃至牺牲生命。”
“区区官家女替嫁,算不得了什么。周家无怨无悔,我亦无怨无悔。”
周蓁蓁眼含热泪,起身拉住林皓月的手,感喟,“我真的羡慕你,能伴在太子殿下左右。”
“你真的欢喜他?”龙靖霖这王八蛋,不知夺走了多少少女的心,害人心伤。
“我养在深闺,足不出户,没见过多少男儿,也许是一叶障目,才会对太子芳心暗许。”周蓁蓁哀叹,“如果我是你,我的人生会如何?虽非出名门,却得太子宠爱,是皇长孙的亲生母亲。”
林皓月愣住了,居然还有人羡慕她的人生。在她看来,她的人生一团糟,一片黑暗。可,这却是他人希冀的。
“宇文华是什么样的人?”周蓁蓁诚恳问道,“你见过他吗?”
林皓月不知如何回答,头低落下来,避而不谈。
“我懂了。要不富真公主也不会私奔。”周蓁蓁自嘲道,“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希望太子殿下记得今日,日后不要辜负周家。”
周蓁蓁是善解人意之人,晓得她身为一颗棋子应如何下在这副棋盘。她是周家这二十多年来时刻准备的牺牲品,在时代的洪流中如同一粒尘沙,微不足道。
既为棋子,当为下棋之人所用,以保整个周家继续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