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说无妨,随即又如同想起什么似的,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许泠然,然后转过身去,给她空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因为怕伤着许泠然,短剑没有刺穿歹徒的身体。秦公子踢了一脚歹徒,发现他还没死,就高声招呼前面的人过来绑人。
许泠然紧张道:“我九叔呢?”
秦公子安抚她道:“你放心,我兄长们武功很好,你叔叔一定没事的。”
果然,他们去和秦公子的同伴会和时,那边的打斗也结束了。一位姓李的公子说,九叔精疲力尽,后背被匕首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他们先给九叔的伤口简单地止了血,然后打算去附近的村庄上找个歇脚的地方,给九叔清洗一下伤口,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村庄里还有大夫。
可问题是,马车毁了,许泠然必要和他们中的一个人同骑一匹马。他们都是男人,许泠然一直没动,不知道到底该和谁一起。她倒不是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这种情况了,事急从权罢了。只是除了秦公子以外,其他几位看起来都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秦公子拍拍她的肩,对她温声道:“娘子不嫌弃的话,就与我一起吧。”
许泠然松了口气。
上马的时候,是许泠然先上的,然后秦公子再上。秦公子担心马惊,一直把着马头不让马儿扭动。等她上去以后,他低声道一句“冒犯了”,才翻身上马。上马的时候,秦公子不小心碰了一下她,她被碰得身体微微前倾。一直紧绷住的心绪,一下就被拨乱了。
秦公子在她耳边笑道:“娘子坐稳了。”
缰绳在他修长匀称的手上缠了一圈。他一用力,随着马儿的一声高啸,四周的景物开始欢呼着往后奔跑。
他们二人贴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耳畔秦公子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鼻尖有淡淡的桃花香气,伴着四月的春风,吹得人心痒痒。
许泠然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双颊发烫起来。她想她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因顾及九叔的伤势,他们前行的速度没有很快,但也就一刻钟的样子便赶到了村庄。村庄的规模比想象的要大,乡民也热心,见有伤者,纷纷过来搭把手将九叔抬进了村长家。而幸运的是,村里还真住了位采药人,由于常年与药草为伍,并且经常出入医馆,便也成了半个大夫,平时经常给村里人治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毛病。
大夫在屋里看诊,许泠然就蹲在门口捣药,一面捣,一面掉眼泪。村长家养的鸡悠闲地散步经过,好奇地打量着她,贼兮兮地想上来叨一口地上的草药。
秦公子挥臂吓退了跃跃欲试的鸡,蹲在她身边安慰道:“别伤心了,大夫都说了是外伤,血已经止住了,后面多养养,会康复的。”
许泠然摇头道:“我不全是为了这个。”她年纪尚小,又刚遭一难,能稳稳地蹲在这儿捣药已经是勇气可嘉了。但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再加上身边唯一能作主的长辈还不省人事,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连外祖家在哪儿都不清楚。家中父母长辈的殷殷期盼犹在耳边,可她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知道,若是错过了大选……
秦公子微笑:“无妨,有话直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许泠然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暖流,她收回眼泪,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她希望他们能帮她进城,把她送到城中的外祖家。旁的她没有多说,因为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今后该和这位姓秦的小公子有一段缘。
秦公子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在村中租了一辆马车给许泠然乘坐,又留了几人看守昏迷的九叔,其余人全部午后启程返回雍都。
他们在东坊市分别。秦公子道:“许娘子,我的人会护送你直到府上。我与李兄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许泠然被这猝不及防的道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挽着轿帘殷切道:“多谢几位郎君相救。可否告知小女府上何处,改日必当登门致谢。”
“不必了,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秦公子手执缰绳冲她挥了挥手,李公子却在他身侧静静地望着他。他说完又调转马头对李公子说道:“我们走吧。”李公子点头,两人策马离去。夕阳热烈而盛大,他们的背影如同逐日而去。
马车与秦公子他们背道而驰。许泠然回首望着他们消失在长街尽头,后来她才知道,那其实是宫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