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冷风中，许松年一言不发地站立着。他本无意偷听，只是好巧不巧，正听到里头说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脚步一顿。

年轻宫女面上有些尴尬，她值守在门口，听到主子们说话是常有的，她一律当做没听到就是了，更何况许夫人是许太医的长辈，而长辈关怀后辈的婚姻大事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此刻她当着人家的面听他的私事，外加身边站着的还是个斯斯文文的青年，这让她愈发地窘迫。

她终于听到身边的青年轻轻呼了口气，接着玉石般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劳驾，请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我来给夫人诊脉。”

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大人稍候。”

许松年颔首致谢，目送她匆匆进殿。殿内昏黄的烛光从掀开的门帘一角投射出来，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微颤，漆黑的眸子里不知装着什么心事。

许夫人知他到来也很高兴，忙吩咐宫女将两匹上好的银鱼白料子拿给他，让他带回去给自己母亲做两件夏衣。

许松年道了谢，方才坐下细心诊起脉来。

“姑母今日头还疼吗？”

“早上睡一觉起来就好多了，现下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点点头，不急不缓道：“天气不好，姑母还是不要出去吹冷风了。若实在要出门，需得带好兜帽。”

后面半句是对宫女说的，玉桃点头应下。

“你今日出宫了？”许夫人问。

“是。去了昌平大长公主府，永安郡主感染了风寒，她的身体之前一直是侄儿照应的，所以侄儿才跑了一趟。”

“我刚刚的话兴许你都听见了。”许夫人收回手，顺着怀中猫儿的背脊，“你阿母过年的时候还请我给你留意着好的女娘，说给你挑个新妇。我想着先来问问你，你可有心悦之人？你不要不好意思说，家世差点也不碍事的，我与你阿母都不大计较这些，主要还得是你自己喜欢……”

脑海中鬼使神差地印出来那个纤细孱弱的身影，他喉结动了动，眼神闪烁，“没有，我没有心悦之人。”

“这倒不是问题，我知你素来勤勉持重，儿郎能多费些心思在功业上，也是应该的。姑母就是先替你打听着点，最后自然还得是你来点头才成。”

回去的路上起了大雾，鹅卵石地面潮潮的有些打滑，他好几次都心不在焉地差点摔倒。

耳边还反反复复地回响着许夫人那句“她与松年可成良配”，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原来，他曾经也是有机会可以同她相互扶持的，只可惜……时运不济，造化弄人。

回到家中，许母已经和侍女做好了一桌饭菜等候他多时。

“不是说了让您自己先吃么，不用每日都等我的。”许松年忙掩上门，一身的寒冷与孤独都被阻拦在外头。

他扶着母亲到案边坐下，亲手替她盛了一碗热汤。

“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有你在，阿母才吃得舒心。”许母扶着膝，有些不好意思道，“松儿，今日西庙街养蜂的老刘上门来了，说你找他订了蜂蜜，我替你付过钱了。他说今年天不好，花没开，蜜也不太多，就先挑好的送了一罐子。”

许松年打开一旁密封的陶罐，一股百花的芳香扑鼻而来。他用干燥的木勺挑了一点品尝，蜂蜜微甜稍酸，余味悠长。

他复又盖好罐子，叮嘱许母道：“我听阿母近来多有咳嗽，蜂蜜孩儿也用不了这么多，剩余的阿母每日取些，温水化开饮用即可。”

而他已经将选取好的药材细细研磨成粉，接下来只需熬制蜂蜜，将药粉与熬好的蜂蜜混合搅拌均匀，再搓成一颗颗药丸，每日就水吞服，如此不爱喝药的人就可免了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