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皇后娘娘的事一直在苏锦书心里盘桓着,她一直想探探这是个什么人物。
短短一句话未说完,李承泽已是霍然起身,他负手绕室三匝,腰间玉佩玎珰相撞,声如碎玉,脱口而出道,“怎生想的!”
四字方出口,又生生咽下半截,只将手中信笺收起,脸色已然变得阴沉下来,“断然不可,即便确实是宫里的主意,你又能奈何?事已至此还是将计就计,拖着何辰演下去,从他身上再抽丝剥茧地探着才好。”
苏锦书听了这话气极反笑,咬碎银牙,杏目圆睁,将手中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放,拂袖而起,鬓边衔珠步摇簌簌作响,“演一个《骷髅幻戏图》,还是要唱一个《化书》《说岳》?你道那九重宫阙里坐着的,真当咱们是提线傀儡不成?”
言罢转身坐至棋盘旁,皓腕一挥,上面的棋子尽数被推至外侧,苏锦书蘸着茶水在盘上描画,“当今剑南塞北才安定了几天呢,宫里的人就坐不住,要杀了宁知远。你可知这些时日他呕出的黑血,可是把金丝楠木地板都蚀出窟窿来!我们快快找出罪证,修书陈情,交了兵权,辞官隐居,这戏不陪着他们唱也就罢了,等天下真用得着宁知远了再听从调遣,这又算得上何等难事!”
话音未落,公主已然变了颜色,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门前,见空荡荡的庭院,方回身压低嗓子,“我的姑奶奶,这话也是浑说的?”
李承泽安抚着让她坐下,“小姑姑放心,我已处理过,今日对话绝无旁人能听得。”转身又对苏锦书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便是查实了是宫里谋害又如何?你还能说宫里有错?他们仍是照杀不误!至于天下,他们哪在乎这些!当年淮阳王如何被人称颂,不也……”
淮阳王夺嫡失败后,当今圣上立刻下令处死。因其名望甚高,余下的残党势力庞大。就在这些人和朝堂相搏而动荡不安之时,卫国抓住机会很快就带人打了过来,由此开始了越国更大的危机。
而这淮阳王,便是李承泽的父亲尚未成为太子时的封号。话说至此,他已是竭尽所能来相劝了。
“这不一样,宁知远从来没想过谋反啊!”苏锦书脱口而出,看着李承泽在一侧哽住说不出话来,自己心头也仿佛泼了一瓢凉水。有了懊悔之意,她便垂首问道,“承泽殿下,我无意冒犯,只是关心则乱。你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整个水阁都突然静了下来,唯有窗外的水鸟叽叽喳喳,仿佛在吵架一般,良久,李承泽方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演下去,暗中搜集罪证,广而告之,利用民意申张鸣冤,不然只会祸及众人,空手而归。”
“那我更得入宫了呀!”苏锦书叹道,“你去哪搜集证据?如今正是搜到宫里就举步维艰了。”苏锦书想着便急了起来,“且不说要有什么进展,只是看看情况,连累不到殿下头上。”
李承泽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脸都变成惨白,公主起身去拉他的手,已是冰凉一片。
见事情发展不妙,公主一抬头发现荀卓卿早借口出去逗鸟了,又看宁知远在一侧沉默不语,便点了点他的袖子,说道,“你觉得呢?”
窗外的蝉鸣声发出盛夏末日最后的悲鸣,宁知远看着棋盘,一时之间闪过万千的画面。
苏锦书如此焦虑,源头还在宁知远中毒这事。在这件事里苏锦书付出多少委屈,历经多少艰辛,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近来宫中有一位贵妃的生辰,圣上打算办一场小型的宫宴。锦书若想去,不妨先去看看。未必一趟就能寻出结果,只是为着能熟悉下宫里的情况,再做下一步的动作。”
宁知远说罢,荀卓卿刚好转入阁内,点头笑道,“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宁将军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也得抽空回去面见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