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孟辰是如何入了鬼道还能保住肉身和性命,但他毕竟是做到了,更遑论他还深受鬼王重用,拥有深不可测的实力,这就意味着他要承受的反噬与痛苦更加非常人所能想及。
沈炎想到孟辰自出生之日就带着的寒疾,想到他曾提到的已经不在人世的妹妹,心头情绪翻涌,哽在喉头半晌,终是决定将今日所见之事装作不知,深埋心底。
思及此,沈炎重新伸出手去,想要将孟辰唤醒。
就在他即将碰到孟辰之时,忽见自己的指尖上出现了一条闪着银色光芒的锁链。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锁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指尖顺着手臂延伸而来,他甚至还来不及唤出明瑟,眨眼间就被死死缠住全身,并被紧紧勒住了脖子。
继不久前莫名其妙的落水之后,沈炎又一次尝到了出不了声、无法呼吸的滋味。
他认出这锁链是孟辰的武器锁梦,用还能喘口气的半个脑子推测是因为自己突然伸手,触发了孟辰的防御,所以才会被锁梦判定为敌人而自动攻击。
他被拉扯着半跪在地面,用双手卡住锁梦,在生死一瞬之间还抽出空闲在心里把孟辰骂了个半死,顺带把叠上去的五年直接扣到了零。
随着锁梦的缠绕越来越紧,沈炎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因为一个误会而被锁梦勒断脖子的冤大头,万般无奈之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向孟辰睡着的浴桶。
“砰——”
随着一声巨响,木桶整个儿翻倒,孟辰也跟着一头磕在了地面上。
浴桶里的血水随即汹涌而出,瞬间将客栈房间淹了个彻底,并顺着木板之间的缝隙接连不断地渗漏下去。
沈炎现在已是耳鸣口苦,眼前发黑,完全看不到孟辰是否醒来,只能寄托于天意。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命丧当场之时,喉头突然一松,接着全身的束缚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看来到底还是赶上了……
他无力起身,只跪倒在地,双手撑在被血水浸泡过的地面之上,大口呼吸喘气。
喘了许久,他才缓过劲来,从地上慢慢爬起,闭着眼睛施起咒诀,将一塌糊涂的房间清理了一下。至于楼下房间里一大早被血水兜头淋一脸的宿客,那就不是他现在管得着的了。
沈炎又站立片刻,待眼花耳鸣的症状消失之后,才强压下一肚子火气,转身去看孟辰。
叫人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似乎还未清醒过来,但已知道将身上清理干净,正拿着屏风上的亵衣慢慢往自己身上套。
沈炎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孟辰费力套好亵衣,慢悠悠地从屏风旁眯着一双凤眼往床边摸索。
等他摸到床边,愣了一瞬,不知想了些什么,又开始往床里面摸去,正巧摸到在被褥上昏迷的小玉。
沈炎也跟着走到床边,看着孟辰盯着小玉看,有些好奇接下来孟辰想要干什么,便没有阻止,有些看热闹似的靠在床柱上盯着一人一兔。
孟辰怔愣半晌,左手抓起小玉拎到自己眼前,眯着眼上下看了看,一把将这兔子对着窗外丢了出去。
“哎——!!”
沈炎大惊失色,立即对着窗外放出一条火龙,硬是在坠落之前将那只可怜的兔子给捞了回来。
“你疯了吧!”他将小玉抱在怀里,冲着毫不在意,已在床上安稳躺下,将自己在被褥里裹成一团的孟辰吼道,“你扔她做什么!”
孟辰乍然被吼,从被褥里伸出半个脑袋,懵懵地也看了沈炎一会儿,突然笑了一笑,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炎看着那张好看的笑脸,一时却有些心下发憷,不知道这个修为高深且神志不清的大杀器还能干出什么混事来,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而孟辰却不在意这些,他跪到床沿上,伸出手来,一把将沈炎扯到床上按下,随后把沈炎抱着小玉的双手挪到半空中举起,再将自己塞进沈炎怀中,扯过被褥把自己又裹了起来,安心闭上双眼陷入沉沉睡眠之中。
窗外已是天色大亮,嘈杂四起。不远处城门已开,成群结队的宿客从客栈鱼贯而出,向着城门行去。
沈炎举着小玉,还沉浸在方才孟辰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有些懵然不知所措。
他本来是想要将孟辰叫醒,好叫他来看看小玉是出了什么毛病,结果闹腾了这许久,孟辰不仅没醒来,自己反而也跟着一起躺在了床榻上。
“……”他忍不住心下长叹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啊……”
“喂,你举着兔子在干嘛?”
心烦意乱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道似曾耳闻的声音,打断了沈炎的思绪。
他抬起头,见窗栏不知何时已被大开,上面正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背着窗外日光,整个面容笼在阴影中,正怡然自得地倒吊在窗栏之上晃来晃去。剩了一半未束起的墨色长发也跟着垂落下来,让晨风吹得四下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