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曦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微微的冷意:“呵~这倒是。”
芷溪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那既然此事已经得到了苏菱荏的首肯,那我就继续好好教授就好了~”
沐曦看向芷溪:“嗯~你今天教他的是什么?”
芷溪乖巧极了:“听你的,先给他补点课~”
沐曦了然:“嗯,情况如何?”
芷溪挠挠头,始终觉得,雕琢朽木这种事,确实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思维还是挺粗线条的~”
沐曦对此,也只能拍拍芷溪的肩膀,聊做安慰:“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事你多费心便是。”
芷溪觉得,这事儿,确实还只能这么着了:“嗯。”
沐曦提了一句:“那些典型的案例,也尽量让他熟记一下,到时我在教他周旋之法的时候,会用到。”
芷溪瞬间就与沐曦同频:“哥哥是想让他出口成章,且少年恣意?”
沐曦当然是这么想的,会心一笑:“嗯,如此气度,他们苏家当中,找不出几个来~”
芷溪小小打了个响指:“若是如此,通行证一事,完美了结~”
沐曦听见响指的声音,一怔,凝重慢慢爬上了俊脸:“还有一事,我有点犹疑。”
芷溪觉得,沐曦的脸色很不对劲,心头紧了紧:“哦?何事?”
沐曦看向芷溪,瞳孔微缩:“我在想,苏菱荏是不是想要试探我~”
芷溪吞咽数下,更紧张了些:“试探你什么?”
沐曦的声音都有些发涩:“今天把该讲完的事情讲完之后,我说我就先走了,他却问我有什么急事,干嘛着急走。感觉像是他很想挽留我似的,我记得我去书房的时候,书房里的棋盘上还放着棋子,看上去好像是残局。我还记得他当时在问我有什么急事的时候,还瞟了一眼那个棋盘。我当时心头想着那个甲寅区增产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不想在他那处耽搁,于是我就把梓莘拉出来当了个挡箭牌,我说我和苏梓芩这几天都忙,冷落了梓莘,我应该陪陪他的。这般,苏菱荏才放我走了。我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若是当时拿的不是梓莘当挡箭牌,怕是我还走不了,得同他手谈两局才行。不过,现在想来,倒是幸好没有留下来,否则这后果难料。”
芷溪紧张地抓住了矮几的边缘,指尖都扣得矮几泛白:“天呐!这苏菱荏究竟想做什么?”
沐曦一时之间,也并不能准确地揣度苏菱荏的目的:“我估计他想要试一试我这个给梓莘找通行证的人,靠不靠谱,又或者他想通过手谈两局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想要通过下棋,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或是又想挖点儿坑什么的。”
芷溪想了想,手指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劲:“多半是第一种可能,他也不想梓莘的通行证不靠谱,毕竟他是苏家的家主,对苏家应该比我们要了解得多。他也不想让梓莘陷入莫名的情形。”
沐曦为芷溪倒了一杯茶,塞在芷溪手里:“这倒是,否则的话,为何梓莘来了好几年了,却很少有人知道苏梓芩和苏梓莘的真正关系?”
芷溪领受沐曦的好意,抿了几口:“嗯。”
沐曦有些心累:“看来,以后可得防着这只老狐狸一点了,这心眼儿可真够多的~”
他原本以为,回来了,是危机四伏的。
却没有料到,危机四伏到了如此地步。
尤其近几日参详有关‘青玉案’之事,更是让他心中恍恍然。
他怕,他会护不住芷溪。
依着这‘青玉案’的种种规则,当真不难推测,曾经到底发生过怎样的变革,才会有的‘青玉案’。
权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把锋利到了削铁如泥般的双刃剑。
人在驱使权力的时候,也在被权力绞杀。
他...
只觉得周遭是一张张血盆大口,要把他和芷溪啃噬殆尽。
然而,芷溪是他唯一的在乎的人了。
这...
芷溪虽然也明白他哥那个喜欢为长远计的性子和习惯。
毕竟,他哥一直都是属于领导型的那种人。
是制定战略的人。
自然需要高瞻远瞩。
但战略的实现,需要靠一个又一个精确的战术来确保。
无论苏菱荏这只老狐狸如何,他应该提醒他哥,把视线聚焦在当下:“此事哥哥还暂且和他打不了什么照面,毕竟现在哥哥该做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正面面对苏菱荏的机会,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要么是我们被‘爹爹’邀约一番以后,要么就是苏梓芩新府邸落成的那一天的宴席上了。如此,哥哥还是想想应该怎么解决一下你和苏梓芩之间的事情吧~这件事,可是有人盯着的呢~”
但沐曦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此事不急。”
芷溪甚至一度以为,他哥是不是在发烧:“哦?”
沐曦眼中是睥睨天下的轻蔑和不屑:“我就不相信,他苏菱荏的狐狸尾巴能够藏上一辈子!他所谋之事,终归是要让苏梓芩知道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如此一来,不管是我让苏梓芩提前清醒,还是苏菱荏让苏梓芩醍醐灌顶,都是早晚的事情罢了。然而,在此事上,我与苏菱荏的立场是相同的,且目的也是相同的。”
盖棺定论:“所以,此事真的不用着急。”
莞尔一笑,指指上方:“而且,即使要着急,这着急的人也不该是我。而是楼上的那两位。”
芷溪将沐曦的话好生搓捻一下,为他的误会,耳尖飞过一丝薄红:“哥哥这话可是说得准确得很啊~这两天这苏梓莘天天找我抱怨,就说你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天大的矛盾了,怎么两人都好安静,像是在冷战一样。我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而且,今天他看着苏梓芩给你夹的菜,你都原封不动,他觉得你一定是很生很生苏梓芩的气了,还上赶着要去劝苏梓芩跟你下个软话儿,和你和好呢~”
沐曦眨眨眼,战略后撤:“我对他这么重要?”
芷溪觉得,他哥真是戏精得很。
但他心里,却很稀罕这样的沐曦。
最近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得到,沐曦心情的沉重。
若是能够哪怕让沐曦开怀一刻,那也是极好的。
芷溪来到沐曦身侧坐下,挽住沐曦的胳膊,偏头靠在沐曦肩上,当然还有些酸唧唧的:“其实,依我看吧,在苏梓莘眼里,应该是你和苏梓芩就像是手心手背一样,不论是谁受伤,他都觉得难过。甚至在有些时候,他还会觉得夹在你们之间,他有些左右为难。”
抬起头来,直视沐曦的侧颜:“还有,我给你说一个劲爆的~你知道苏梓莘说什么吗?他说,你是如此的八面玲珑,他哥哥却不知道珍惜你。若是以后遇着谁很珍惜你,他即使是不舍得,也要让他哥哥放手。”
毕竟,苏梓莘对沐曦的执念已经到了令他汗颜的地步。
他确实有些担心,他会失去沐曦。
虽然心里也知道不可能。
他和哥哥那是缺了谁也无法存活的半身。
但就觉得很危险。
甚至于在此刻,还莫名地觉得,他要不要再在这个时候,说几句在乎苏梓莘的话来,激得他哥将他海扁一顿,这样就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他哥肯定不可能对那个小崽子有什么想法的。
这样的想法,着实荒谬。
但就心里隐隐有些战栗。
想起之前沐曦吃醋的样子,虽然当时挺惨,但就意外地觉得很好。
也是犯贱。
沐曦笑得嘲讽:“呵~他对我...还真叫人感到意外啊~”
他没想到,苏梓莘对苏梓芩,对苏家,有执念。
居然对他也有执念。
这可真是...
但他的心里,现在只放得下他家的小心肝儿。
别的什么,连过眼云烟都不是。
芷溪摇晃着沐曦的衣袖,声音儿发着软:“而且,他见着你每天忙进忙出的,觉得你一定疲累得紧,还叫我要想办法,给你捡几服药调理一下呢~”
沐曦撇撇嘴,觉得这小东西永远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儿:“他还真是不嫌事儿大~虽说本门的丹鼎长老确实算得上在岐黄一途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是我敢找他吗?与其找他,我还不如找死算了~”
哪有他家的小心肝儿好?
听话。
乖巧。
脑子灵。
芷溪嘴里当然有一丝甜味,但肯定还是要矜持一下下的:“哥哥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头了。”
沐曦搂住他家小心肝儿的腰,风情地挑挑眉:“难道不是吗?”
芷溪哪里受得了这个?
偏过头去,都快熟了,小心心也跟着蹦个不停:“这倒是。现在哥哥的情况,虽然与那平常的贫血很是相似,但是仍旧有着明显的不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恢复,哥哥也只恢复到了之前的七成,剩余的三成虽说有了补血的药物会恢复得快一些,但若是哥哥让丹鼎长老诊一次脉,怕是我们所有人都要暴露,包括哥哥现在放下的暗棋。”
沐曦揽了揽他家小心肝儿的纤腰:“所以说嘛~”
芷溪定了定神,微弱地抓着沐曦的衣角,眼中也晕着一丝丝缠缠绵绵的祈求:“不过,此事倒是不用特别担心。等着苏梓芩正式上任之后,哥哥就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想办法淘到一些补血的药物来补养。再者说了,苏梓芩住的是代掌门府邸,以后成了正式的掌门是要搬迁的。但我们住的‘青玉台’却一直都会由我们居住,直到下一任的‘青玉案’统领被任命。‘青玉台’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哥哥要做点这种小手脚,还是很方便的。到时就由我亲自给你煎药吧~其他人煎的药,我可不放心~”
他太知道,他哥那个作践身子的性子了。
最糟糕的是,还屡教不改。
哪怕是被煎炒烹炸,依然我行我素。
他真的很怕失去沐曦。
这样一个局面,他撑不下来~
沐曦当然也受不了他家小心肝儿用这种心都碎了的眼神看着他。
这会让他觉得,他特别的混账。
虽说觉得这么一个局,其实就是飞蛾扑火。
但面对这样的芷溪,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尽量争取一下,不要太过惨烈。
他只有他家的小心肝儿。
若他不答应,小心肝儿是真的会心碎。
这不可以~
沐曦只能将芷溪拥进怀中,用下巴蹭了蹭芷溪的头顶:“那还真是麻烦你了~不过,你说的确实可行~左右也恢复了七成,倒是没有太大关系了~”
芷溪抱住沐曦的腰,隐约有些鼻音:“嗯,最近既然哥哥不是很忙了,还是早些歇着比较好~”
沐曦当然是听话的:“嗯~”
芷溪又从沐曦的怀中爬起来:“对了,苏梓芩的事情,哥哥打算如何处理?你们总这么绞着,肯定不是办法,至少哥哥你应该在苏梓芩的新府邸落成之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否则,到了你们要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有内讧,那是极为麻烦的。而且,你们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呢~”
沐曦轻轻刮刮芷溪的鼻尖儿:“我知道。此事,我有分寸。即使真的要和好,时间也应该稍微晚上一些,此事着急的毕竟不是我们。还有,时机未到。”
芷溪眼珠子一转,那叫一个醍醐灌顶:“时机?哦~我明白了~”
笑得甜甜的:“我明天会早些去帮哥哥取回地图册的。”
沐曦轻轻点点芷溪的眉心,该叮嘱的,肯定是要叮嘱的:“记得,出门要把斗篷穿好,还要记得戴好面纱,‘青玉案’之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去了,直接悄悄地把你的戒指展示给那里的人看,他们会知道听你的话办事的。”
芷溪点点头,记下了:“嗯。”
沐曦揽了揽芷溪的腰:“好生歇息吧~”
芷溪会意地与沐曦一道收拾:“好~”
再一次躺到床上,任由月色透过窗户,将房间装点。
月光冷白。
仿若在告知着世人,广寒宫的清冷。
沐曦心中,仿佛也被那清冷拂过。
只觉得天寒地冻。
这个时候,唯有芷溪温热的体温,才是他唯一的慰藉。
芷溪心中也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