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稚昂立刻将门关了回去,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都开始发麻。
先不提这么多人聚在一个房间里是在做什么,哪有正常人会像工具箱里的锤子扳手那样可丁可卯贴在一起。
张稚昂死死拽着门把手,等待了几秒,确定门内的东西没有出来的意图之后,头也不回朝主楼跑去。
出别院很顺利,路就那么一条,靠近主楼就不同了,张稚昂生怕有东西追上来,慌不择路,看到个门就闯了进去,全然不顾是不是出来时的那一道。
眼前的走廊望不到尽头,两侧无数道房门紧闭,古典雅致的装饰风格在不开灯的夜里格外瘆人,张稚昂手中还捏着那截铁锹头。
脑中复盘了一下主楼的大致结构,穿过这里,应该能找到那位堂姐接待几人的明堂,到了那应该就能知道怎么回房间了。
想到这,张稚昂慎之又慎地踏出一步,地面软绵绵的,密实的地毯将本就刻意隐藏的脚步声完全吸收,整栋宅子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活物。
就这样走了许久,久到就算这宅子比故宫还大也早该能走出去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光亮。
那是一道虚掩的门,门内漏出一隅暖光,隐隐绰绰有人影在动。
张稚昂屏住呼吸靠近,只瞧见一片青色衣角,是刚才在门口迎接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门,在桌边摆弄什么,张稚昂决意还是不要随意惊动对方,却见男人突然离开了桌子,露出后面的东西。
居然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面容精致可爱,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浑身哧裸地坐在桌上,腰背挺得笔直,正仰着白瓷瓶一样的小脸,静静注视那灯下飞舞的蛾蠓小虫。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小女孩缓缓转头,看向门外窥视的目光,张稚昂才发现这孩子的一只眼睛没有瞳仁,顿时心里一揪。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张稚昂眼前又是一暗,一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门缝边,填满了全部视野。
张稚昂瞬间汗毛倒竖,紧张得几乎咬破舌尖,满口血腥味挑动着神经,抬手就将铁锹插进了男人的脑袋。
手感不对。
果然,下一秒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画面。
那铁锹头虽然有些分量,可绝不至于削发如泥,然而一锹头下去,男人的头居然跟轻飘的空心灯笼似的被齐齐割断。
锹头一穿而过,坠落在男人身后,砸在地毯上声音闷闷的,而那被削掉的半颗头竟在空中飘着,打着旋地悠悠坠落。
眼前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血流如注,好像这人是纸皮做的一样。
“到别人家做客还乱跑,没礼貌。”
张稚昂猛地回头,是张弛非的堂姐张怀瑾。
她语气温和,像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笑意冰冷,张稚昂心中警铃大作。
“你也是,怎么不关好门。”张怀瑾又道。
这句并非对张稚昂,而是对着门里,就见那半截头的男人好端端站在原地,还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而在他弯下腰去捡另外半颗头的瞬间,露出了他空荡荡的胸腔,和内里闪动着的一团烛火。
张稚昂头皮发麻想要逃开,却被地毯绊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怀瑾半蹲下来,笑得有些奇怪:“你也姓张?”
张稚昂用手撑着身体不断后退。
“那不如就留下来,”张怀瑾将手伸过去,“我会给你做一副好看的皮囊……”
张稚昂眼看那软玉似的手朝自己探过来,吓得动弹不得,可就差寸许碰到自己的脖子时,张怀瑾的动作被身后的人截住。
不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张怀瑾不做挣扎,起身退到一边,抚了抚短袄和长裙上不存在的褶痕。
“惊动堂姐了。”张弛非道。
“你带回来的小朋友,自己要看管好,瞧你姐夫,被欺负成什么了?”
张怀瑾走到那个纸人身边去,满眼心疼地检查他的头。
“是堂姐多心。”
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张弛非也蹲下来:“吓到了?”
不问还好,张稚昂听到这话两行泪瞬间下来了。
张弛非卡壳了一下:“纸扎而已,你不是都见过小鹊吗……”
“廊下风大,别在这里嘀咕了,”张怀瑾打断地上的两人,“你先带她回房休息,明早跟我去见祖姥姥。”
说完拉过那半颗头的纸人,两道身影一同消失在幽暗的走廊尽头。
目送堂姐离开,张弛非打算起身,发觉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衣服,低头一看是张稚昂。
“又怎么?”
“你姐姐的丈夫,是纸扎?”张稚昂难以置信。
“你就当做是她的一些个人癖好。”张弛非见怪不怪道。
“那,那个孩子……”
“哦,你说她。”
张弛非走过去打开刚刚那扇门:“也介绍一下,这是纸扎小燕,她们俩的孩子。”
主楼另一边的客房里,被丢在床上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的谭莉莉徒然转醒,浑身是汗地喘着气。
秦敬贤躺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正熟,大半床被子被她踢到脚下,仔细听还在说梦话,特产还是小点心什么的。
半墙之隔的小客厅留了盏灯,倒是方便她打量这间陌生的屋子,顺带回忆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东西。
当时在明堂里,就在那个堂姐身后,有种极其阴邪的存在,谭莉莉十分确信这一点。
那阴邪具体的模样无论如何回想不起来,但一定很凶,谁教她只是打算浅浅试探一番,却立刻就遭到了攻击。
谭莉莉当时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如今醒来却好端端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旁边还睡着个没心没肺的野人,一时也无法确定张府究竟什么情况。
“姓张的果然都有毛病。”谭莉莉低声骂道。
冷汗的粘腻感令她无法忍受,下地走了一圈发现这屋子有卫生间,设施还挺齐全,于是想也不想,取出行李箱里的睡衣和洗护用品泡澡去了。
没过多久,秦敬贤睡得口渴,坐起身看到床尾立着个什么东西,一脸惨白,还不断闪烁着红色紫色的光,瞬间手比脑子快,抄过床边柜装饰用的瓶子就砸了过去,给那东西砸得吱哇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