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原本的世界?
来不及细细判断,火苗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人们高高举起的巨大海洋生物,纯白的生物们静止在半空中,人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托着深海巨物往前移动,仿佛是在再现深海巨物们生前的行为——崇高的生灵们投入大海的怀抱,不再服侍掌握者的灵魂们回归家园。
人们带着尊敬前进,深海巨物们上下移动,仿佛再次于大海中游动,虔诚的队伍将巨物呈向舞台周围,人们不约而同的绕过三人,深海巨物们排列错落有致,利用视野看似填满了整个天空,保持着往前姿势的它们仿佛对目的地充满了向往与渴求,到底是深海巨物们的归途亦或是贡品的观赏现场,哪怕是逢场作戏的剧目,无人可知。
第一位深海巨物率先到达舞台边缘,吸血乌贼的顶部轻轻撞击舞台,空灵且悠长的吟唱声随之传来,歌颂着海洋的温柔,巨物的温顺,蕴藏于歌曲之下的虔诚仿佛将曾经的圣貌再度展现,是大海轻轻拍打岸边,是深海巨物们从空中游过,是人们抬头仰望大海的影子,是风吹来的大海的情绪,是一成不变的祈祷与歌颂,往事被人声覆盖,神圣与赞美的主弦律尽情描述着盛大的归来,似有悲伤与坠落隐藏在歌词中,如有追随与渴求潜藏在旋律中。
声音在可可欠耳边萦绕,他无法躲避,目光在生物中间来回晃动,无一例外都张开嘴巴,所有的目光最后全部锁定在前方,他似乎在尝试双眼抓住一线希望,让希望带他脱离危险,可是她似乎看到了别的生物,他看不到的生物。
你要知道你看到的才是真实发生的,往前走,嘿,回头,那群怪家伙靠近这里了!快跑。
可可欠听到了警告和风声,恐惧使他立刻转头逃离,跟着前方的脚步远离身后的危险,他看得清眼前的新世界,他知道需要往哪里躲避周遭的危险,眼前人无比了解不夜城,也比他更了解自己需要做什么,可身后人知道什么?
他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于是他选择暂时停下脚步,大声对身后的不知提醒道:“周围,小心,有怪物!”
“你在叫什么,笨蛋!那群家伙要被你吸引过来了,真会找麻烦!往左边走,这次一定要跟上我,下次能不能练练体力,我都比你能跑,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醒坏了?我体力不是挺好的吗?”
眼前人紧张地拉住可可欠的手,带着他熟练的穿梭在生物中间,似乎过了不久,又似乎跑出了很远,不过可可欠低下头,不敢去看周围的场景,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多久,仿佛曾经也用过同样的躲避,可可欠盲目信任着对方的引导,生物前进的脚步声,深海巨物们发出的阵阵吼叫,像是不幸之事的预兆,又或是早已深陷此局,且步步都将愈加不幸,在对方停下那刻达到高潮。
“抬头,去看会发生什么。”他说,“要记牢了……可可欠。别再想着改变预知。”可可欠应声抬头,对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继续说,“眼前才是你需要寻找的记忆。”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舞台四周流动的水中,眼前是舞台的正中央,视野大好,鹿火的一举一动看得彻彻底底,就连周围的幕布也看的清清楚楚。
唯一的演员处在舞台中央,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处境,他疯狂的在舞台上摇晃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与什么生物做出反抗。“你会……后悔的!”他的脊椎到底是被人打碎或是被胸部所长出来的人半身压迫向后倾,鹿火的双手撕扯着多余的半身,可无论他如何疯狂都无法伤它半点,那些伤痕全部出现在他本身,他不断寻找着使半身受伤的方法,他僵硬如木偶的关节们发出支撑不住的嘎吱声,而他满不在乎,嚷嚷着疯言癫语。
鹿火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引起半身的怜悯,它缓缓转过身,面对可可欠,露出失心的笑容,它癫狂的笑声仿佛胜券在握的国王,它指着可可欠嘲笑道:“我认识你,唯一的预言愚人,果然和那只老佛爷说的一样……大海的子嗣的手笔,还得是你精致,哈哈哈……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哪里不足……才不足以彻底被我控制!代替我最优秀的儿子!”它敲打身下挣扎的鹿火,又嘶吼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国王……我是可以培养王的人,我才是王!”
它的双眼紧紧盯着可可欠,眼中的痴迷与疯狂仿佛要将他看穿,细细拆解每一个关节,细细研究每一处血肉,可惜,它并没有看得太细。台下的臣服者停止行动是因为自己的成功?它们看向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成果?下一刻双眼一片黑暗是因为深海巨物或是大海的子嗣的迎接?被啃食撕咬的臣服者成为最后一刻前的画面,声音掐断于黑夜彻底袭来,视野瓦解于空间悉数切断,意识止步于压力完全覆盖,那声嘶哑的尖叫似乎是为它敲响的长鸣丧钟。
少年的尖叫格外吸引注意,不知瞬间把注意力转移,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麻利想要取出小刀,却发现小刀不在身上,她眉头紧皱,警惕地看向眼前人影,他依旧向自己递来火把,彬彬有礼的继续说:“拿着吧,也不失为一种趁手的武器,想要突破困难,总是需要武器的,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朋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决心。”他说,“让大火袭来的方法不是只有火把。”
火焰瞬间熄灭,不知一把接过木棍,向前方奔去,人影目送不知远去的背影,看不清五官的脸庞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会是什么表情,是无奈,是悲伤,还是欣然接受?
“虽然和我们百年来的传统不一样,我可不会就这样生气。”人影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选的人倒是和你一样,红玫瑰。”
如果眼前的阳光是真实的,那为什么看不清太阳之下的众生。如果眼中的人们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他们的行为宛如演员。如果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那为什么每一步都跑的惊心动魄。如果眼中的美好是真实的,那为什么人们静止不动。如果眼前的色彩是真实的,那为什么感觉到寒意刺骨。如果眼中的行为是真实的我,那为什么他要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自己的双眼。
不知用力挥动木棍,像有人在可可欠周围袭击他般攻打她眼中的空白的空气,随后一只手覆盖他的眼睛,擦去他的泪水,轻声问:“告诉我,你的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掀开幕布一角,随意在空中摆动自己的身姿,任凭兴趣与冲动确定自己的目标,在一声声愿望与渴求中靠近猎物,吞食猎物与他所看见的未来,猎物好心的没有移动,而是不断复述命运,让猎手更好的享受进食的快乐。
可可欠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描述他看到的不夜城。
深海巨物从空中降下,贪婪的吃掉静止不动的畸形海怪和人们,那只看不出原型的深海巨物一口吞下舞台上的鹿火,随机静止不动的居民们抓住落下的深海巨物,撕扯它们的皮肤,咽下它们的血肉,有几只手留下多少痕迹,有几张嘴吞咽多少美味,有几个眼窥视更多周围的享美之地。
多少只眼睛向下看,或是向中看,聚集在不同于各位的正常人身上,操控着大脑向新鲜物品伸出手,近乎疯狂的撕扯着肉身,似乎那只是又一块食物,即使被分食的深海巨物仍旧在反击。
“怪物……深海巨物……吃?”
不知微微抬头,舞台的背影依旧挺立,她将手中的木棍塞在可可欠手中,严肃地说:“我现在的眼睛无法理解你表述的危险,不过要是想往前走,就拿着木棍打倒你眼前的怪物,别弱小到连小虫子都嘲笑你不敢反抗。”她确定可可欠抓牢武器后放下手,语气里充满诚恳的说,“你可不是小船员那样的小孩,得自己去开拓危险,站起来,就现在,我可要去点燃大火了,抓紧点。”
背后的高跟鞋声逐渐消失,声声仿佛都在催促可可欠往前走,他本就闭着眼,于是心一横,牙一咬,用尽微小的力气敲打怪物的手臂,怪物们或许吃痛短暂嘶吼一声,但更大的后退来自于眼前人的帮助。
喂!那位女人跑去大篝火了,要是点燃大火把不夜城烧完了可就看不到接下来的故事了!笨蛋,你快去拦住他,别一股劲往前冲,你现在怎么这么大胆了,听我说话啊!
往前走,再往前走!爬上舞台,靠近舞台中心,小木棍敲打深海巨物的嘴巴,他想要探寻、知道些什么,但绝对不是深海巨物吞食诡异的鹿火,吸引他的不是鹿火甚至其他人,而是和自己更加亲近的,仿佛就置于脑海。
“亲爱的。”成熟的女声突然从脑海出现,与其一如既往的温柔,宛如一位慈祥温暖的窈窕女士,她说,“做你想做的事,我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不必拘于未来。”
女士看到另一位女士朝着人群的反方向奔去,纵身一跳,毫无畏惧地扑向冲天的火焰,扭曲变形的双手无法阻拦她的方向,身影消失在烈火中,有了满腔的烈焰,火光膨胀,星火烧焦夜幕,点燃大陆,融化不夜城的存在,一切生物停滞在原地,静候火焰的到来,天空落下,仿佛书本翻过一页,眨眼间,大火覆盖不夜城的剧目,最终成为指间的灰烬,灰尘悄悄蒙蔽双眼,等候微小的力将自己打散。
幕布已被大火拉下,剧目被迫中止,生物们不会因此感到悲伤,使命驱使生物不断上演女士经历过的故事,并为她献上收留自己的感恩。
“光明无法揭开雾霭,
藏身于黑暗滞留于生命之外,
世世代代上演您的剧目,
为存在的秘密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