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待宰羔羊,是他的父亲,江鹏云。
但纪徊青的意外闯入让江闯绷紧了弦,这个狡猾的外乡人是否发现了什么?
江闯从口袋掏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他昨天才用这把刀削了一个青苹果。
他坐在江边,泛起的江潮打湿了江闯的鞋,冷意沿着他的骨头在身体里流窜,手臂处才缝合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似乎也是他这具身体里唯一灼热的存在了,无时无刻都提醒着他。
——不要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
江闯打算跟纪徊青套套近乎。
毕竟一个和他身高齐平的青年,他光靠蛮力是拿不走纪徊青的命。
听见动静之后,江闯扭过头,他招了下手:“你过来,一会儿有东西给你看。”
“别吧,我要回去补觉。”纪徊青穿的不多,这江风吹得他瑟瑟发抖,赶了好几天路他也是出奇的困。
这人也是奇怪,刚刚还凶巴巴的冲着他说什么不感兴趣,现在又和他搭茬。
纪徊青才走出两步路,他又回过头。
江闯的头发丝儿被风吹得凌乱,他的背有些弯,面对着一片黑压压的大山和死寂的江面,有种另类的美感。
纪徊青忽然想起了他笔下的角色——白鸽。
《杀人回忆》中的主人公,他稚嫩文笔下第一个诞生的人物。
忽然有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他的胸膛,纪徊青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他说:“看什么啊?好看吗?”
江闯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天际。
凌晨五点十分,跨越过山头将白昼与黑夜冰冷的撕裂开了的晨昏线出现在纪徊青眼前,那抹橙映射入了江面与之呼应,蔚蓝夜色与日出交融,在上一秒还死寂的江波上熠熠生辉。
北川在这一刻被照亮了。
江闯捏紧刀柄,他转过头,纪徊青的睫毛很长又卷翘,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这样翘睫毛的人脾气一般都很差劲。
所以他只是杀掉一个脾气差劲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吧?
纪徊青忽然掏出手机,他站起身,镜头对焦这道转瞬即逝的晨昏线。
“真美啊,以前在地理书上看只是黑压压的一片儿。”
江闯握住刀柄的手在战栗,现在是他最好的时机,纪徊青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
他高高抬起手——
“哎哟老妈,看见了吗?之前在北京的时候让你早起和我看,你起不来,这景儿,你瞅瞅。”
纪徊青录了一段视频,想给远在天边的老妈一点心灵慰藉。
“啪嗒”——
有什么金属落了地,声响很清脆,纪徊青转过头,看见江闯弯腰捡了个什么,快步冲进了芦苇堆。
身影很狼狈,像是逃离。
纪徊青放下手机,此刻,天光大明。
陌生的热潮在江闯身体里翻滚沸腾,他像一只偷窥幸福的老鼠,纪徊青的语气和笑容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撕个粉碎。
可为什么他没有下手呢?
江闯的初次杀人计划以失败告终。
他发誓,下次绝不失手。
离开了江滩,江闯站在公路旁,他隔着很远眺望那个身影。
纪徊青高举起一个扁平的石子朝着水面击去,连着十来个水漂朝着边际轻快的跳了过去。
随即纪徊青振臂高呼,江闯厌恶的蹙紧眉头。
一个身负债务逃到北川的落魄老鼠而已,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几辆疾驰而过的摩托刹停在江闯眼前,为首黑色摩托卸下头盔,是那天在汽修行被纪徊青修理了顿的火箭头。
这人是北川赫赫有名的刺头,经常骑着野摩托四处撒野,家中老人是北川一线退下来的官员,倚仗着北川人民对于老干部的信任,连带着对这个石家独孙也“宽容”不少。
说俗点,就一地头蛇。
江闯再次把手放进口袋,他握住刀柄,问:“有事儿?”
石佳龙虽然一直都不怎么瞧得上江闯,但是他也不敢惹到跟前去,还是很客套的朝将江闯递了支烟,才道:“江闯,我听说那个外乡人和你走挺近啊?”
江闯眉一挑,眼底泛起几丝笑意,看来不用他出手,这些人自然会替他摆平纪徊青。
“不熟。”江闯说。
递烟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石佳龙干笑几声,身边的小弟忽然吆喝出头:“我们老大后脑勺被缝了五针!那逼崽子打了人就跑,是不知道北川的规矩吗?!”
江闯越过那行人,他懒洋洋地开口道:“北川的规矩我不知道,但是他就住我家楼上,你们打得时候声音小点儿,我睡眠不好。”
石佳龙眼睛一亮,他正愁不知道那个外乡人的住址呢,江闯话里话外的都透露出来了,看来关系也没那么要好。
他带上头盔,手拍了下江闯的肩膀:“谢了啊,闯哥。”
江闯几乎是下意识的擒住石佳龙的胳膊,他用力朝后一扭:“没长记性?说了少碰我。”
“江闯!想干架是吧!?”
“松开!”
一行人说着就往前冲,又被江闯的眼神恐吓住。
石佳龙赔了个虚假的笑脸:“记住了,这次记住了。”
江闯走远后,石佳龙朝芦苇草堆啐了口:“有妈生没妈教的狗玩意儿,迟早有一天修理他一顿!”
“龙哥,咱人多啊,想修理刚刚就能修理。”
石佳龙冷嗤一声,他摇摇头:“你们这几年才搬迁来的北川是不知道,这个江闯啊……”
“十岁的时候差点杀了人。”
只要和江闯干过一架的都知道,他不怕死。
他又啐了口:“死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