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破了馅儿的饺子一样,挤满了的行李箱从那个小口涌出来了几件衣服。
这几个鳖孙儿,别被他逮到了!纪徊青拖着大包小包开始往目的地走去,那几件半露不露的衣服拖在地上和半死不活的狗没什么区别,来到北川的第一天,真是糟糕透顶。
家里人知道纪徊青写作时不喜欢被打扰,给他租了个套一。
就是这楼层嘛……纪徊青朝楼顶看去,在第六楼。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不上学他是不会下楼的。
此刻他无比怀念自己的海景别墅,小三层,去睡觉纪徊青都要按电梯上下行。
不过纪徊青个头高,常年运动力气也大,一口气拎两个大行李箱上六楼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在经过五楼时突然上不去了,厚厚的一堵墙堵住了去路,纪徊青穿过十来米长廊到达另一端才找到了朝六楼走的楼梯。
“这结构还挺怪。”他朝五楼最角落的一个屋瞥过去。
不看不打紧,看了一眼把纪徊青吓他爹一大跳,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透过脏兮兮的油窗朝纪徊青看过来,眼神儿直勾勾的,带着几丝笑意。
男人举起手,冲他挥了挥。
纪徊青不自在的点点头,拎着行李箱就走了。
怪人。
笑得渗人很。
家里没个人照顾么?看着脏兮兮的。
终于,到了他的小出租屋,纪徊青掂着指尖掀起块破旧的小地毯,钥匙被房东放在这的。
木门被推开吱嘎作响,纪徊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破旧小彩电,两张桌子,矮的那张吃饭,高的那张上面放了些杂物,衣柜很破很小,摆在犄角旮旯里还少了一扇门,做饭是五六楼共用一个灶台,排队做。
纪徊青把弄脏的几件衣服拽出来放盆儿里,他这才发现没有洗衣机。
“操。”
还得手洗?
考虑到身上的钱只够支撑正常高中的生活费,纪徊青决定抽个空去问问邻居有没有洗衣机,暂用一下。
两个行李箱,一个放衣服,另外一个放了一半书,还有一半被几个奖杯占住了。
纪徊青拿起篆刻着“小荷文学奖”的奖杯,灰暗的角落里金色的字体熠熠生辉,和打入了一道光似的。
他呆愣片刻,把奖杯一口气塞进了电视柜的最下方。
没事带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纪徊青清扫完卫生不久,电话忽然响起,他立马放下扫把接起电话:“喂,爸……”
“谁是你爸?兔崽子!跑去哪儿了!”
男人的声音粗粝:“欠了债就跑,王八羔子一家子!”
纪徊青看电话来源北京立刻挂断了,他没有回击,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是时代的错,也是他们家的错。
他打开备注那一栏:欠款8号。
这是自纪徊青家中破产之后,第八个催债者,他们开户顺着电话线打来,威逼纪徊青说出家中人四处躲散的位置。
催债越激烈的时候一天能打几十通电话。
“啧,不想了。”
纪徊青胡乱薅了下头发,重新套了件干净衣服就朝门外走,北川四周环山,即使已经快入春也依然潮湿阴冷,从插旗山上吹下的雪风刺骨。
不过纪徊青是辽宁人,虽然长期住在北京,但逢年过节的都要回辽宁故乡暂住,习惯了那里的冬天,到了北川再怎么冻也冻不着。
北川的大型超市不多,纪徊青停在“顶呱呱超市”门口,没多会儿,他还是走了。
穷鬼抽什么烟?
他小小的抽了下自己的嘴皮子。
才走出去几米,纪徊青又折返回去,再次出来时嘴巴里叼了根棒棒糖,原来苦中作乐不会乐,只会觉得现状更苦。
纪徊青抿了几口就丢进了垃圾桶,心情出奇了差劲,走过这条步行街,拐角处一股子汽油味儿,刺鼻冲天的。
一辆熟悉的小黑摩托停靠在汽修行门口,纪徊青被压下去的火瞬间爆发,他几步走了过去。
“这瘪玩意儿谁开的?”
纪徊青抬脚踹了下车轱辘:“哑巴啊?车主人呢?”
汽修行内几个脏兮兮的糙汉子朝着他看过来,说脏吧其实也没多脏,全是汽油污渍。
随着工具包叮铃哐当乱响,一人从正在维修的面包车地下钻了出来。
纪徊青对人第一印象是,白。
北川盆地常年被大山笼罩,紫外线近乎没有,再加上这里的空气湿润,皮肤嫩的和能掐出水儿一样。
再一个特凸出的特点,这人高,和纪徊青齐平,穿着一套连体的灰色汽修工作服,脸上好几道黑印儿,腰间挂着一圈工具朝下坠,显得挺窄。
他擦了下额角的汗,走过纪徊青身边,硬生生的把纪徊青朝一旁挤了过去。
蹲下身,检查被踹的那个车轱辘。
确定没有二次损坏后他又站起,眼神锐利:“谁惹你,你找谁,明白了吗?”
这个话理很对,但是纪徊青就是浑身不舒服。
这厮走过他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怼了下纪徊青的肩膀头子,怒火即将爆发时,一火箭头走了过来。
“江闯,拾掇好了没?急着骑呢。”
江闯冲着火箭头点了点头,那火箭头一个跨步跨上小黑摩托,纪徊青紧紧捏住拳头,脑子里回想起老妈给他的叮嘱。
【脾气要收敛点,不能被人发现了……】
【脾气要收敛点,不能被人……】
【脾气要收敛点……】
【脾气……】
“哐当!”一声巨响,他操起一个电焊头盔朝着火箭头头上砸了过去:“我去你丫的,开车开那么快!行李箱都被撞成稀巴烂了,老子之后还怎么使?”
火箭头被砸的晕头转向,他回过神来捂着脑袋:“妈的,你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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