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就知道,互换灵魂之后,还会有更多棘手的事等着他。
不然老天费这个心思让他和萧沉渊互换做什么?
池舟已经看透了,他现在就如同是那个天降大任的斯人。
劳筋骨饿体肤暂且还没降临在他头上,被天行拂乱所为、苦心志不就紧跟着来了?
可这行的是什么拂?乱的是什么为?
连点准备都不给他留,直接送上来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心里确实窝着点火。
池舟接过小涂子递来的凉茶,端在手心细细摩挲着,没有立即饮下。
低沉的气氛令众大臣察觉不太对,指责的声音渐渐小了。
有的还没意识过来依然在交谈的大臣,经过同僚的提醒也都闭上了嘴,该转身子的转过身子,该站回原处的站回原处……
双手举着,一副等待陛下做决定的样子。
池舟捧着茶,不徐不疾地凝视着仍旧在臣子队列之外、半步不挪的狗皮膏药——岳正豪。
心中那点子火忽地就灭了。
在东川国久了,面对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其实反而要比面善心恶的笑面虎容易对付。
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倒是不用池舟多费多少神。
岳正豪如此这般做,无非是要得到自己确切的回应。
而眼下的情况,岳正豪越是催得紧,池舟就越是急不得。
池舟只淡淡扫了他片刻。
岳正豪发现陛下正在看他,身子和腿不自觉绷直,神情严肃表明他坚定上奏的态度。
没想到刚对上陛下的视线,陛下便把目光移走了,低头优雅地品了口凉茶。
岳正豪:“……”
大臣们当陛下是消火顺气,或者趁着喝茶的功夫思索给岳正豪治个什么罪。
却见殿上那位忽地将茶水全灌了进去。
大臣纷纷揣测:陛下的火过于大了。
心中对岳正豪的责骂愈发猛烈。
一杯下肚,清凉爽口的茶水令池舟浑身舒坦不已,解了许多恼人的暑气。
好喝!
他不由大赞。
池舟迫不及待将茶盏递回给小涂子。
众人视线随之移动——陛下竟是再要了一杯。
见此景,大臣一边腹诽骂着岳正豪,让陛下生了那么大的气,一杯凉茶都不够降火,一边端举笏板继续候着。
——结果候到的是陛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岳正豪:???
大臣:“……”
众人有些摸不清陛下的想法。
难不成陛下在龙椅上坐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喝茶而已吗?
……
大臣们慢慢又站不住了。
先是西边武将队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站得久了,本来就不多的耐性消磨得所剩无几。
再是文官当中紧随其后的小声交谈。
池舟在高台之上看得清楚,却仍不甚在意。
他没怎么去关注堂下的人,基本连个眼神都不给。
池舟每喝好一杯茶,就抬手召来小涂子续茶。
时辰一点点流逝,起初气焰熏天的岳正豪,也开始逐渐站不稳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酸涩的眼睛,抬头见陛下还在享受般品着凉茶,好像全然不记得他站在这里。
岳正豪暗自咬上后槽牙。
看来陛下是打算晾着他了。
岳正豪是侯爵府嫡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养大,锦衣玉食有求必应,还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哪怕是陛下,他今天既然明确开口提了,不说定要争取到,怎么着也得烦劳劳烦陛下费这个心。
才对得起自己连日来的上奏。
“陛下?”
岳正豪一出言,四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再次看向龙椅处。
池舟挑眉“唔”了声,嘴巴恋恋不舍地离开盛着凉茶的杯盏。
可惜了这么好的茶,他还没喝够呢。
岳正豪看陛下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面上却露出“你怎么还在这?”的讶异,似是才想起他在底下站着。
“……”岳正豪一口气快没提上来,还要强颜欢笑重复提醒道,“臣恳请陛下,升我父亲为侯。”
池舟面色不改点头:“朕知道。”
知道你还装作不知道!
岳正豪心中简直快要骂人了,脸上也只得陪笑。
池舟瞧岳正豪憋得脸都快变形了,决定不再逗他了。
“缘何呢?”
他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回小涂子手里,坐端身形,好整以暇问。
岳正豪即使清楚池舟是在明知故问,还是把先前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家父近日身子抱恙,恐时日无多,想借陛下加封得以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