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涂子在暄和宫寝殿外,正用手不停地扇风。
他已经候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早已晒得他满头大汗。
眼看快到了午膳的时间,陛下还没从里面出来,连点动静都没有。
他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心里急得团团转。
兀自焦头烂额了一会儿,小涂子隐约听到房内传出些细小的谈话声。
他登时两眼放光,赶紧挪动着腿上前一步敲门。
“陛下,该用午膳了,您看是否要回照渊殿?”
说罢,屋里的声音跟着停了下来。
……
小涂子以为能等到答案,不曾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心生不解。
难道是他刚刚听错了?
小涂子带着疑虑,又悄悄将头凑近门边,就差把耳朵贴在门上了。
“传膳吧,朕与君后在暄和宫用。”
恰好下一刻,君王一如既往低沉的嗓音响起。
小涂子点头应声,在转身的瞬间却忽地咬住了舌头。
陛下要在暄和宫用膳?!
小涂子仿佛像是在做梦,回顾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陛下说的的确是要和君后一起用膳。
和君后一起用膳……
可陛下和君后不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吗?为何会……
况且陛下来暄和宫之前心情就不算好,还是他冒着砍头的风险,好说歹说才劝动陛下过来的。
怎么过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陛下和君后的关系,突然变得能坐在一起吃饭了?
他印象里君后也不是会哄人的主,怎么就哄得陛下留在这里用膳了?
小涂子疑窦丛生,他挠了挠头,边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边出门传膳去了。
殿内,池舟刚在萧沉渊的言传身教下,仿着他说的语气给外面人传了句话。
小涂子走后,两人自然地恢复了之前的交谈。
萧沉渊始终惦记着方才,池舟说他怀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手还按在“池舟”的肚子上,那样由内而外的力道再次对着手心给了几下。
如同在附和池舟,告诉萧沉渊里面有生命存在。
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孩子?”
提起这个池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永远都不打算让萧沉渊知道的,眼前这种情况,他再瞒也瞒不住了。
池舟冷哼一声,凉凉道:“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吃错什么药了,话都不说,直接冲到我的寝殿,我刚睡着就被你弄醒,狗都没你会咬人。”
“……”
听闻此话,萧沉渊的注意顿时被吸引。
他顺着想了想池舟描述的情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天,真的是你?”
池舟气结,差点没背过去。
合着萧沉渊压根不知道和他……的人是谁?
那晚他经历刻骨铭心,萧沉渊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没事人一样。
池舟心里不平衡了。
其实突然就当爹了的萧沉渊并非记不得,只是分不清当晚的一切是他在做梦,还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池舟和亲过来前,他的后宫空无一人,形同虚设。
自幼时登基,萧沉渊未曾有过半丝懈怠,满心都扑在朝政,根本无暇顾及情爱之事,也没功夫去想这些。
所以萧沉渊至今并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
要说做没做过那种梦……
还确实有那么一晚。
便是池舟成为他的君后不久。
当日正逢三月三上巳节,萧沉渊照例在曲江池宴会群臣。
池舟称身体抱恙未曾出席,他不甚在意,反而觉得耳根子清净。
大宴上,萧沉渊喝了不少酒,回到照渊殿躺下就睡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缠绵旖旎的梦。
醒来后他还是在自己的寝殿,衣袍未曾更换,是昨晚穿的明黄寝衣。
除却其间难得留下的放纵痕迹,没有其他昭示萧沉渊去了别处。
整日里朝政缠身,萧沉渊几乎夜夜无梦。
乍然有梦入眠,还是这种云雨之梦……而且对方居然是…与他相看两相厌的池舟。
怎能不叫萧沉渊生疑,甚至觉得那不是一个梦。
怎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奈何印象太过模糊,萧沉渊拿捏不准虚实,并未妄下论断。
他也想过试探一二,可是以各种理由派去暄和宫的人都被打发了出来。
就连他亲自去还是照旧和池舟闹得不欢而散。
每每被池舟从暄和宫轰出来,萧沉渊越发觉得是自己简直想多了。
如果那晚真的不是梦,池舟早该闹到他那里了。
不会等他几番找上门还只顾着和自己斗嘴。
自那以后,萧沉渊索性不再与池舟见面。
一晃竟然都好几个月了。
要不是今天,萧沉渊许是永远会以为是他梦到了池舟。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见他见的多了。
日子久了,难免入梦。
“那你怎么说那晚没见过朕?”萧沉渊疑惑不解。
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池舟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萧沉渊是在说他的不是吗?
敢情现在还怪上他了?
池舟内心翻了个白眼,他也没指望萧沉渊说出什么好话,顺带对他腹诽骂了他几句。
事到如今,池舟索性破罐子破摔到底:“你想要我说什么?难不成让我说,我被你强了?”
“……”
直白的话令萧沉渊顿了顿,片刻他咳了咳,低声道:“是朕的错。”
池舟停住嘴里剩下的话头,讶异地瞄了他一眼。
萧沉渊是在给自己道歉吗?
他居然会道歉?
看模样,如果忽略掉那张属于池舟自己的脸,萧沉渊确实是在诚恳地与他道歉。
能听到萧沉渊这么说属实难得。
只是现在再来说,池舟已经不稀罕了。
他鼻尖微微酸涩,声音细若蚊蝇:“道歉有用的话,要律法干什么?”
萧沉渊听到了,连忙又开口:“……抱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