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人被通心粉噎了下,他没听错吧?天呐,对方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真的假的?!他在做梦吗?!
沈暮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我以前油盐不进?”
对方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以前也是对他有求必应的好吗?只是哪有今天这么亲近人,像个不带感情的只管颁布任务和奖励的GM……
江一鸣拌了拌凉透的通心粉:“这个是你做的吗?”
“嗯。”
“真厉害啊~”
“……”
沈暮看着表情夸张做作的某人,胃口更加不好了,盘子一推,直接上楼,速度快得连江一鸣发出疑问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这一点都难不倒他。
凌晨三点时分,沈暮的卧室之内,因为吃多了过期通心粉而拉肚子到虚脱的江一鸣终于确定自己失眠了,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白里透青的脸对上还在玩魔方的小盆友。
“你不困吗?”
“不。”
江一鸣哦了声,不说话了,选择静静地看她玩,只是看着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急了。
“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不是。”
江一鸣仿佛没听见她的回复,直起身,自顾自地说:“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好不好?你喜欢听睡前故事吗?”
“不喜欢。”
他笑起来:“其实我唱歌也还行,你有喜欢听的歌吗?”
“没有。”
“要不我们一起来数羊吧,你——”
“闭嘴!”
数枚飘浮的弓箭咻咻咻地掉落下来,给他的枕头描了个边。
“……”
江一鸣缓缓闭上嘴,两只手抓着被子,遮住半张脸,在对方阴冷的注视下,默默地滑了下去,跟具木乃伊一样安静如鸡地滑进了被窝,眼珠子安分守己锁着天花板。
沈暮收回眼刀子,沉着脸,继续转转转,力道狠绝,仿佛手里的不是魔方而是他的脑袋。
江一鸣心惊肉跳,瑟瑟发抖,然后最神奇的是,他居然在这种脖子冒凉气的氛围里结束了痛苦的失眠症。
不,他才不是神经大条,他一定是被吓晕的!早上九点整,太阳又晒屁股了,某人哀嚎着从床上滚下来,身体如同蚯蚓般蛄蛹到了窗台边。
“沈暮,你怎么不叫我啊……”
沈暮坐在窗台上,手中炭笔短暂地悬停。
“我叫过了,但你跟死猪一样不愿意醒。”
“……啊哈哈,这样吗?江一鸣摸着鼻子站起身,视线掠过楼下迎风招展的彩鱼风筝时,尬笑声陡然一滞,诧异地失了语。
他怎么又回画里了?
不对,画里可没有大游轮!
他走到床头柜边,瞄了眼鲷鱼日历,上面明晃晃地印着三个喜气洋洋的红字,不是一成不变的星期天,而是陌生又崭新的星期五,这不是画,而是一座真正的滨海城镇!
“沈暮!”沈暮早就飞走了,江一鸣立马穿好衣服,跑下楼找人。
这是一家暂停营业的钟表店,他从店内出发,先去对面的面包店买了袋菠萝面包,一边啃一边闲逛,最后在一个售卖彩色贝壳的小铺子外找到了喜欢不告而别的某个小盆友。
店主人一点都不觉得对方飞来飞去的很怪异,正十分热情地给她介绍自家商品的名产地:“这是来自耶罗巴巴岛的极品冰柱贝,蓝纹带细闪,持久不褪色,是今天早上才空运过来的,保证个个原生原态,健康又环保……”
江一鸣走过去,看到沈暮又挑了个芭比粉的凤凰螺:“今年有火焰珠吗?”
“有有有!”
小胡子老板从店内取了个一掌大的黑绒盒,当着她的面打开,海绵的垫子上正好嵌了十三颗玫瑰红的海螺珍珠,椭圆形,有对称的火焰纹理变彩。
沈暮一锤子定音:“就这个吧。”她接过盒子,却不是为了自己赏玩,而是转手扔进了江一鸣怀里,然后飞去了下一个铺子。
江一鸣连忙接住,跟上去。
“沈暮!”
“怎么了?”
“这个珠子……”
“送你了。”
他眼眸微瞠,一脸不可置信:“送我?”
沈暮回头打量他的神色:“不喜欢吗?”
江一鸣摇头:“喜欢的!”就是有点奇怪,对方怎么突然送他礼物了……
“喜欢就好。”沈暮侧颜淡淡,言谈间尽显随性与不足挂齿。江一鸣想起了她的大金库,也许对她来说,送礼这种事更像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心血来潮。
“那……谢谢了。”
他余光瞄着她,手在货品间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枚赏心悦目的鱼骨梳,琉璃质感,绿檀香味,准备借它礼尚往来一把。
“这个好可爱啊!”他举起梳子,向她挥手示意,沈暮扫了眼,娓娓道:“捕捞自恐怖谷的月光鱼,它们的鱼骨在黑暗中会散发出柔和的月光光效,梳一次掉三百根头发。”
“!!!”
江一鸣表情惊悚地看向老板,却见老板笑得一脸慈祥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他比了个赞,表示脱发效果一级棒。他火速把梳子放回去,拉着沈暮走人,边走边小声吐槽:“真得有人买这种东西吗?”
“有需求就有市场。”沈暮老神神在在地充当知识百科:“崇尚圣洁的种族,认为毛发是藏污纳垢的撒旦,便会热衷于一劳永逸的脱毛技术及脱毛产品。”
这座名叫瓦伦斯的港口城镇,海陆空运十分发达,走私也格外猖狂,故而芸集了源自千千万万国度的稀奇玩意,饮食和服饰元素也大融合了个遍。
“这个!”
“刀嘴海雀的羽毛,染发剂的一种。”
“这个呢!”
“鮟鱇鱼的嘴唇,用于煲汤调鲜。”
“还有这个这个!”
“八角蜥蜴的尾巴,点香有催眠效果。”
江一鸣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罐罐,里面是一颗颗类似于泡泡糖的球状物,色彩斑斓艳丽,还有些看不懂的铭文刻在表面。
“这是水果味的避孕套。”
“……”
不是,为什么情趣用品会混在食品区啊!
江一鸣眼角抽搐着,将罐罐放回去,很快又被隔壁聚涌扎堆的人群吸引了,他好奇地挤进去,发现是个卖打折厨具的商店。
售卖员用喇叭卖力地打广告:“好男人厨具,助力于让每一个男人成为女人心中的最佳伴侣!”
可能是现场氛围火热,加上售卖员格外激情的演说,他不自觉地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融为了一体,失去了自己的思考。
“想牢牢抓住她的胃吗!”
江一鸣疯狂点头。
“想紧紧抓住她的心吗!”
江一鸣疯狂点头。
“全场一折,假一赔十,还不快速速行动!”
江一鸣加入人流,疯狂抢购,而等他从红眼狂暴的顾客堆里大战归来时,本该留在原地的沈暮已不知去向了。
“沈暮!!!”
茫茫人海,怎么收的到回应?他焦急地往钟表店的方向赶,这样就算走散了,两人起码也有个可以无脑集合的居住点。
只不过路上多了个小插曲,江一鸣本来不想管的,谁知那三个混混抢完钱还不够,居然用麻袋把那个卖气球的小丑先生套上了,似乎想拿汽油烧死对方。
他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
垃圾堆积的旧巷子里,一道银光轮转闪过,伴随着一阵惨叫声,打开的汽油桶摔在地上,哗啦啦地流,被命中的混混往后踉跄了一步,一把扯下脸上的锅铲,徒留中庭一个红通通的锅铲印。
“谁扔的锅铲!”他脑子有点震荡,愤怒地咆哮出声,另外两个混混异口同声地指向突然闯入的江一鸣:“是他,是他扔的!”
那个混混定睛一看,忍不住啐了口:“哪来的小白脸!你找抽是吧!给我往死里打!”
三个流氓气势汹汹地围上去,然后被不慌不忙的江一鸣用一根鹅毛掸子,狠狠抽了一顿,从一开始骂骂咧咧地嗷嗷叫到哎哟哎哟地抱头鼠窜,最后只剩下倒地不起地鬼哭狼嚎,一共花了十分钟。
江一鸣长吁了口气,将鹅毛掸子别回腰后,俯身将小丑先生上半身套着的麻袋扯掉,递给他一只手:“还好吗?”
小丑先生的红发头套都掉了,露出一头略长的黑发,他满头汗地大喘气,抓住江一鸣的手,吃力地站起来:“……十分感谢。”
他名叫小k,到处流浪卖艺为生,今天赶上雅辛托斯号首航,计划在这边扮小丑卖气球攒钱,凑个最便宜的船票体验一把环球之旅,却运气不佳地被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
江一鸣恍然大悟,游轮首航啊,难怪街上挤得水泄不通,不过这船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小k捡起脏兮兮的头套拍了拍,一抬眼就注意到了江一鸣身后,脸色登时一变。
“小心后面!”
江一鸣警觉避开,却见原本打算偷袭的混混忽然脚滑了一下,摔趴在地,手中的打火机把地上的汽油点着了,顷刻间把他自己烧成了一个火人。
变故来的太快,另外两个混混眼睁睁地看着地上打滚哭嚎的老大,吓得面无血色,当场各自逃命,然后一个在左巷口被天降玻璃斩了首,另一个则在右巷口被路过的极速卡车撞飞了,内脏爆了一地。
路人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传来。
江一鸣从怔忪状态回魂,踢了踢脚边的人形炭:“这什么绝世倒霉蛋,太搞笑了吧……”
小k却完全笑不出来,他觉得有点邪门,怕下一个倒霉蛋轮到他来当,急忙把剩余的气球送给江一鸣当谢礼,说了句后会有期就哆哆嗦嗦地跑路了。
江一鸣耸了耸肩,带着五六个红色气球,绕过还在抽搐喷血的无头尸体,一脸惬意地走出了巷子。
外头阳光明媚,车如流水马如龙。
一个头顶卷毛的小盆友正盘坐在巷口的石墩上,用新开的罐头喂一只瘦不拉几的流浪猫。那猫通体漆黑,金色的瞳膜,爪子都被拔了,脸上斜贯一道长疤,又凶又奶地冲她喵喵叫。
“哪来的猫?”遇见走散的人,他应该高兴才对,但为什么会多了只猫啊!
“买的。”沈暮单手托着腮,一边看黑猫吃东西,一边为它顺了顺乱糟糟的背毛。
江一鸣见她从头到尾没正眼看他一次,精神全集中在猫身上,心里无端冒酸气。
“你想养猫啊……”
“是的。”
他扭扭捏捏地坐到她身边,故意不说话,过了片刻,沈暮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了:“不喜欢猫?”
江一鸣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那换个吧。”
“啊?”
他惊诧地望向她,下意识问:“换什么?”
“犀牛蟑螂。”
“……”
江一鸣的性格总是折中的,如果你跟他说要养只猫,那他肯定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散发小情绪,但你要是和他说要养只蟑螂,他肯定过来调和,笑嘻嘻地把猫与猫粮打包,亲自护送回家。
“好像还差个东西。”
两人回家给猫洗完澡,才发现缺了个正儿八经的猫窝,只能再出门逛一圈。
“等一下!”
钟表店的门口,沈暮看着想将气球绑在她肩膀上的某人,面露困惑:“你要干什么?”
江一鸣指了指气球:“很显眼吧,这样你就算走丢了,我也能从人群里一眼找到你。”
沈暮不屑一笑,果断拒绝:“不要把你会做的蠢事安在我的头上。”
“沈暮!”
他追上去,拦住她:“是我!是我怕走丢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绑?”
江一鸣一怔,觉得好有道理,立马给自己绑上了:“那待会儿我俩要是走散了,你一定要多看看气球,这样我才能够尽快地回到你身边!”
沈暮斜了他一眼,没说好不好,径直往前飞,江一鸣就叽叽喳喳地跟在她后面,跟老妈子似地拎着大包小包,寸步不离。
“你知道的,我总是在遗忘,万一不小心忘了回家的路,那我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他给自己念焦虑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仿佛就要碎掉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他呜呜呜地哭起来,无视了周围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路人。
“沈暮……”
“闭嘴!”
两人停在街角,一个满脸阴霾,冷眼以对,一个满腹委屈,抽抽搭搭,清奇的画风撞上了活泼明快的指弹吉他,一时引起注目无数。
“江先生,好巧啊!”改行卖唱的小k放下吉他,向两人走去。江一鸣泪眼朦胧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黑白制服的青年,对方明明在和他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沈暮,脸蛋绯红。
小k想和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自我介绍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一把攥住了领子,砸在了墙上。
“你个死恋童癖!再看个试试!”
小k人都被砸懵了:“恋童癖?!!”
这哪有小孩啊!他不确定地看向沈暮,江一鸣立刻脸臭臭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手爆青筋,一副很想把他当场掐死以就地正法的凶狠模样。
“你还看!”
“……”
沈暮望了望天,转身离去,本来还想把人送去警察局的江一鸣当即放开这个念头,飞速跟了上去。
“沈暮,等等我啊!”
沈暮这次听话地等了他一下:“你还要逛街吗?”
江一鸣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外面有变态啊,太危险了!
地点又变回了钟表店,沈暮关上店门,一心一意地逗猫玩,江一鸣则抱着份新菜谱,一边研究一边清点这次选购的食材,生怕有遗漏。他们准备在瓦伦斯过一夜,看完午夜场的烟花盛会,和来时一样,本来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大事。
山间别墅,早上七点。
因为受到惊吓而发出刺耳噪音的江一鸣被人一脚踹下了床,还好地毯够厚,靠背布偶够多,不然他屁股得当场裂开。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
江一鸣已然三魂丢了七魄,就这么张着嘴,仰着脸,呆兮兮地望着床上那个眉眼陌生却又带点熟悉感的暴躁女人。
“……沈、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