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裴翊满脸写着不信,将斟好的茶水朝前推了推,“那你怎么茶不思饭不想的,还让云霜专程出去打听?”
默默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谢惊枝没回答裴翊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昨日真的只是找了个地方睡觉,什么可疑的人也没见到?”
“但凡是负责宫宴巡视的谁身上没个功夫,我费那个劲儿蹲树上干嘛?”裴翊一脸不忍直视,“你这都问了几次了?还说和你没关系?”
“倘若这事儿当真与我有关,你又如何?”单手支着下颔,谢惊枝神情恹恹,抬眸轻瞥了裴翊一眼,轻勾了勾唇角,随口道:“莫不是要把我拿去问审?”
两人间的气氛登时冷了下去。
对峙半晌,裴翊率先败下阵来,一张清俊的脸上泛着无奈:“若是当真与你有关,你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我才能想法子替你遮掩过去。”
“你不应该大义灭亲,直接告发我?”谢惊枝瞪着裴翊,心跳滞了一瞬,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大脑一步,径直开口询问道。
“至亲尚且还会背叛。”裴翊微垂了垂眼眸,轻喃道,“我是你的暗卫,是在这世上比亲人还要重要的关系。”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窥破少年眼底的认真,谢惊枝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声说了句:“我饿了。”
话音方落,一碟糕点便被移到了自己跟前。
心底泛酸,谢惊枝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自打重生以后,她心里一直藏着许多事,成日胆颤心惊却不敢显露出来,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又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还要平白连累到身侧的人。
无论裴翊还是云霜,到死都是整日伴在她身侧的人,她性情上细微的变化一个不落地被他们看在眼底。
她不愿多说,自然也不会有人勉强她开口,但不代表他们全然不知。
“阿翊。”谢惊枝低垂着头说道,“抱歉。”
“嗯。”
抬眸望见少年理所当然的样子,谢惊枝心底的情绪霎时微妙起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应下。”
“能听见当今五公主道歉的机会可不多,不应白不应。”拉长语调散漫地回了句,裴翊又恢复成之前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德行。”谢惊枝瘪了瘪嘴。
指腹反复摩挲过尚且温热的杯盏,谢惊枝犹豫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神色微肃,沉声道:“阿翊,帮我办件事。”
……
至夜,厢房中未燃灯烛,姣姣月色透过窗牖漏进来,微弱的光亮拓在谢惊枝的脸上,泛着一片冷色。
轻敲在桌案上的指尖掩饰着内心的不安,谢惊枝静盯着半开的窗牖,直到一阵微风拂过,窗牖被掀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悬吊着的心缓和下来,谢惊枝询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将盖着块白布的高足盘搁到桌案上,裴翊没好气地回道:“没人。”
起身将窗牖关严实,房内瞬间一片漆黑。
走回来拦住裴翊要点灯的动作,谢惊枝轻声道:“我直接这样看就可以。”
听见灯烛被放下的声响,谢惊枝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她也不是真想看这几截断指,而是想试试重现案发之景的能力如果没有完整的尸首可不可以使用,不点灯也是害怕让裴翊察觉异常。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谢惊枝能模糊看清桌案上的高足盘,深吸了一口气,将盘上盖着的白布掀开。
盘内是黑糊糊的几截手指。
微微停顿了一瞬,谢惊枝抬手朝其中一截手指覆盖上去。
再睁开眼时,昏暗的视线已经明亮了起来。
入目是一尊巨大的金像,缭绕的香火之中,静坐于金莲之上的菩萨双眉低垂,神态安详,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俨然是普渡众生的模样。
地藏王菩萨。
望着眼前的菩萨像,谢惊枝心头涌起疑惑。
但未等她多想,另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案发之地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些。
意识到不对劲,谢惊枝猛地转身。
只见身后不远处,王行双目圆睁,一脸惊恐地跪坐在蒲团之上。
再往下,一双手只剩掌心,十指尽数被切去,鲜血淅淅沥沥渗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