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又道:“况且我要是拉你这一把,往后你可是要欠我一个大人情。”
孙仁却回道:“就算你不拉我一把,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赵边摆了摆手:“不,咱们这算是抵平了。没有你,今日我也会死。”
孙仁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也看出了赵边神色中的不在意,于是也没继续争辩下去的心思——
“走吧,孙武侯。”不知为何,赵边的语气落在孙仁耳里,竟有些轻快似的……
孙仁愣了一下,眸色半黯:“还是你先走罢——毕竟公主只能有一位武侯。”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赵边闻言心中暗自吐槽道:这和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关系?
但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想起了关于孙仁和文姜曾经的暧昧传言,不合时宜地醋了一句:“那你当初怎么来选拔做武侯呢?”
孙仁自然听不出来赵边这话里的意思,甚至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后悔,于是打岔道:“三言两语难以说明白的便不说了。”
赵边也无意追问,转头就往前走去,也不再劝孙仁了,今日她的此番遭遇,已经让她心起疑窦,父亲和公主是她此刻的牵挂,她很急切地想要确认这两个人是否安全。
孙仁没想到赵边真干脆地走了,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在背后喊道:“你去吧……不过我想就算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你也不会太容易。”
赵边停住了脚步,回头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意思?”
孙仁道:“以后的天下还不知道将要怎样呢……”
赵边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孙仁见到赵边回身,原本心里的憋屈此刻又被冷静所主宰,只是免不了冒出了一点别的感情:“赵边——如果公主不再是公主,你以后将要怎么办?”
赵边当然知道孙仁的话没头没脑,但她却还是回答了这句话:“就算她不再是公主,那我也是她的武侯。”
她知道孙仁接下来再不会透露出什么别的信息,因此转了身握住腰中细剑的剑柄,迈开大步朝着拱门走去,只撂下一句话:“孙仁,照顾好自己,别死了。”
孙仁看着赵边远去的背影哑然失笑,心想:
倘若赵边为男子,其风华意气,必将震撼四方,未来的天地,不知怎样广阔。只是命运弄人,可惜为女儿身……
孙仁轻叹一声,但转而他又摇了摇头,收敛了所有的神色和无关的心思。
*
赵边离开背后已坍塌的死“阵”,脚步终于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然而天色早已黯淡,九天之上星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簇拥着一轮红月高悬。
赵边原本死里逃生的心情,因周围的寂静无声,反而又重新忐忑起来……
她在脑海中回想着路线,终于一步一步走近大殿,只见高门半掩,像一头沉睡的野兽、诡异的陷阱,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但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已是亥时,人定之际,赵边的右眼突然跳动不已。
深夜寒凉,不祥的气息像雾气一般令人后脊生寒,赵边只觉得脖颈一侧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在她将要把门推开时,余光却瞥见了石阶上一抹刺眼的红。
赵边的身子蓦然一阵僵硬,她整个动作都迟缓了一些,听觉在此刻变得异常灵敏。
她屏气凝神,耳边似乎隐隐传来大殿内的声音,虽远,但不减音调中的愤怒与凄凄。
赵边身形一闪,躲入了一旁的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眼前的大殿,再不是什么庄严肃穆的场所,曾经被无数仆人侍从擦得近乎要反光的钝石,此刻已□□涸的血迹所染红。
在蜿蜒血流的终点,是横七竖八歪斜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躯体。
这些躯体,面容各异,可神色却出奇的统一,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斥着在弥留之际感受到的惊恐与绝望。
赵边紧皱眉头,目光向大殿深处望去——
只见不久前还端端有礼的外国使臣,此刻竟堂而皇之地坐在周天子的宝座之上。
而曾经雄踞一方的周天子,如今却被黑衣卫士押着,跪在地上,头低垂,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原来……
当她在周天子设下的死阵中拼杀时,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已上演了一场实力悬殊、血腥残酷的屠|杀。
赵边的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她的目光重新在大殿中搜寻,若周天子已是这般境遇,那她将天子视为同胞兄的父亲会是如何?文姜又是如何?
赵边的心已提了起来,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死阵中,她多少都能从容,可如今她却慌了神。
下意识地握住腰中细剑企图找寻一些底气,然而却只感受到了更冷的冰寒。